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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坑民俗风(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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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丧、出殡
在等待出殡的时间里，去世的女人在长明灯的照耀及子孙的陪伴下安详地躺着，她的儿女们却不得半分钟的清闲，他（她）们有的在母亲灵前守护着，有的带着“罗庚佬”（专职帮人看墓穴风水的人）到山上寻找能够护荫子孙后代飞黄腾达的风水宝地来安葬母亲，有的去为母亲挑选棺木，儿媳妇则拿着扁担，到专卖殡葬用品的店里购买出殡必须的用品。父母身丧，儿女子媳俱是孝身，也就是东坑人所说的“黄麻”，被认为是有晦气、会冲撞到别人的，特别是去购买殡葬用品时，晦气更重，因而，她们得低头急行，见到认识的人也不可打招呼，不知道老人身故的熟人，看到她们面无表情地不愉快自己擦身而过，并且手持扁担，也会意到是什么回事，不仅不会怪责她们无礼貌，还会识趣地让路，并且其后也会到殡葬用品店中买一双“宝烛”送到逝者灵前（宝烛，就是一双拜神用小焟烛及三柱香，东坑习俗，年长老人去世，乡邻都会送上宝烛，据说这样可以沾染到老人的长寿之福）。
要去买棺木了，临行前，媳妇来到安详躺着的婆婆身旁恭请婆婆一起去挑选喜爱的阴间“房子”：“喊醒娘亲去买（棺）木，我娘亲魂影一面前头（前面先行）；去到街边问铺主（店主），问效（问过）铺主拣（选）蓝床。”短短几句哭丧歌，尽显儿孙对逝者的尊重。另一边厢，“罗庚佬”也选好了墓穴之地，动手开挖了，跟随着去的女人立刻唱起带着祝福的哭丧歌儿，“金井开开五色水，四个角头（角落）银洒堆”。逝者的亲人在忙着买棺木，开墓穴，闻讯而来（除却向逝者的娘家报丧，家有丧事是不会主动告诉别人，来帮忙的宗亲及乡邻都是闻讯而来）的宗亲则忙着将买回来的白布撕成一条条约一米半长、五六十公分宽的布条，对折后用针线将其中一边简单缝合，制成“心抱女娘”出殡时佩戴的“副斗”，同时协助着二难给前来送“宝烛”的乡邻以一根红头绳、两颗糖果作为回礼。“喃磨佬”掐指推算后，在停灵的房子大门上帖出“丧榜”（丧榜，指“喃磨佬”根据五行相生相克的原理推算出出殡之日，哪个年月出生之人会与逝者相冲相撞，写好贴于门上的一张纸，意在让相克之人自行回避），“百里佬”也到场准备了，葬礼即将开始。
“头巾戴起千年胜，白袍着起万年兴；身着白衫头戴副斗，副斗遮颜露面情。”一边唱着带有祈福意味的哭丧歌，孝男孝女们一边穿起白色孝服，腰间束上黄麻绳子，孝男额头上扎绑上白布条，孝女戴起刚缝制好的“副斗”。长子长媳孝装赤脚（整个葬礼过程中，孝男孝女都不得穿鞋子，披发赤脚，以显悲痛），一手捧瓷瓶，一手持葵扇，在“鼓手佬”吹奏的唢呐悲鸣声引领下走向最近的河涌为母亲“买水”，“打响铜锣去买清河水，买水回归比我娘亲洗面上桃园；铜锣打响惊邻里，又来惊动水龙王；惊动水公（龙王）和水母（龙母），惊动慈悲吸水（取水）急归头（忙低头）”，一路上和“买水”时，长媳都唱着哭丧歌，来到河涌边，孝男先用手中葵扇在水面上轻摇三下，意指拨去水中脏物，然后才以瓶装水，在唢呐声中原路转回。另一边厢，停灵的房子前亦用砖块架起简易的炉灶，一口铁锅正在煮着白米饭。水“买”回来了，作为长子的以手沾水，轻洒在母亲的脸上，为其净脸；接着，子孙们也按着辈份轮着跪在铁锅前，以双手捧起米饭，装进“饭锃”（宽口的瓷瓶）中，每人连捧三下，子孙多者，每捧少量即可，子孙少者，得多捧一些，事关这“饭锃”必须装满，那是给逝者陪葬之物。“饭锃”装满后，大铁锅中剩余的米饭，长子长媳会在“鼓手佬”的唢呐声护送下，抬回自家房子中，安置于正堂之上，寓意已逝母亲保佑他五谷丰登，不忧柴米。
要“出尸”了，非亲属者俱回避以免冲撞。“百里佬”抬着女人，她的儿女媳婿则手持“竹窝”（一种宽大圆扁的竹编品，昔日农家晾晒米粉之类东西的用具）分列两旁遮盖着女人前行（国人认为鬼魂见不得阳光，一见阳光便会魂飞魄散，故东坑人有以“窝”遮尸的传统，为的就是保护逝者的魂魄），“出尸”须沿巷子的主排水渠（污水道）而行，不可折进横巷中，说这样鬼魂会迷路的，棺木就停放在围门处，不管住于村中的哪一个方位，即使离安葬之地近在咫尺，都得将棺木停放于围门前，从围门出殡；女人也不例外，她是坐着花轿从这个围进来的，也得经由这个围门回归极乐。入殓后，子孙们在棺木前摆上三牲祭品，燃起香烛纸钱进行“祭材”（棺材），而一场真正的哭丧歌“表演”也正式地拉开帷幕。“龙烛一双高照亮，照效（亮）阳台（阳间）大吉昌”，“台头（台上）点着香三炷，金烛一双照效阳（照亮阳间）”，“阴路照阳回转步，照效阳台儿子旺财丁”；“正盛凤凰（凤凰是指鸡）台上摆，一声啼起满台红”，“牛肉横纹猪肉摆掂（竖），台中摆满任（随）娘权（夹）”，“白饭到台娘要用，用尽台头筷子几送（双）”，“筷子由人两样喊，回归保住（佑）永无穷”；“同福临孙息（息指重孙）多齐众，一回发达儿孙呃蜜仔过榕（和蜜蜂一样繁荣）”，“老树斩头抽嫩蕊，抽高嫩蕊满台红”；“门前种竹枝枝绿，水映桃花片片红”；媳妇们争相表着自己的孝心，求的是逝者可以庇护自己的小家庭财旺子孙旺。“两边（旁）摆出梳妆样，回归转魂大吉昌”，“君介不休人所厌，难效（仿效）开通寿命完”，“蟾腿空星愁百见，党参常记铁穿莲”，“杞子天元亏（难为）我记（惦念），心自承田日夜思”；相对于别人所生的媳妇，自家的女儿哭的更多是对离逝母亲的追思和不舍。
“祭材”完毕，“百里佬”给棺木钉上卯钉，女人一生不管是富是贫，是顺是逆，是幸福还是不幸，至此都彻底地盖棺定论了。给棺木套上粗大的绳索，“百里佬”起棺了，长孙“担饭”（将刚才装好的饭锃放在萝筐中由女人的第一个男孙挑到山上陪葬，东坑人称之为担饭）、“次孙”（第二个男孙）“担灰”（白灰）先行，大女婿“担旗”（带叶的竹枝上绑着一块布，由女人的女婿撑持，等同于引魂幡）走在棺木之前，“鼓手佬”的唢呐吹起来，“喃磨佬”打起钹，“叮叮佬”摇起铃，热热闹闹地送女人上山安葬，她的儿女子孙也在闻讯而来、手搭毛巾（每一个送老人上山的人，无论亲疏主家俱相赠一条毛巾）的宗亲乡邻的搀扶下哭泣着跟随在棺木之后一路相送，“竖埋眉眼（闭上眼睛）悠悠去，娘你远近高低慢慢行”，一路上，女儿媳妇不忘提醒母亲小心看路，深怕老人会摔痛了，“你做老人修得善，白云乘你上西天”搀扶着女人儿孙的宗亲也不忘赞扬逝者几句。到了已经挖好的墓地，儿女子孙跪倒泥土中，目送着装着亲人的棺木被徐徐放下，“心抱女娘”一边哭泣一边唱：“你系（是）福人葬福地，福呃（得）儿孙骑马又骑龙；骑龙好似（仿似）骑狮子，龙尾拖长出贵人；他朝（此后）重九（重阳）清明日，他日百子千孙来拜你坟前”。棺木安放平稳，“饭锃”也被放置在墓穴之中，再在墓穴与棺木上洒上防虫蚁侵害尸身的白灰后，孝男孝女跪于穴旁，手捧黄土盖于棺木之上，亲手掩埋至亲。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当新坟立起，儿孙宗亲邻里也都相继离去，这个当初三书六礼、大红花轿娶进来的女人，在享受了“白袍去红袍归”（指“百里佬”去时披白袍，回时披红袍）这个农家最高的葬礼待遇后，也只能孤立于这荒山之中，翘首祈盼着重九清明儿孙的到来。
备注：以上内容涉及部分旧思想，作者目的仅在记录流传下来的本土习俗，不代表作者和本报的观点，敬请谅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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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源：《东坑》报 编辑：李晓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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