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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坑民俗风(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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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殡葬习俗
生老病死，乃自然规律所然，不管高高在上的帝皇还是普通的蚁民；不管是世界首富还打工一族，皆是无可避免。煌煌华夏数千年，无论哪一件人生大事，不管哪一个地方，总有它所约定俗成的民风习俗，东坑也不例外。笔者不知道是否整个东莞的殡葬习俗都一样，只管站在东坑人的角度，去为大家展现笔者所了解到的，关于东坑人人生的最后一件大事--殡葬习俗。
临终
辛劳了一辈子，曾经坐着八抬大红花轿走进夫家的女人也行将走到生命的尽头，等待着坐另一次“花轿”——八抬棺木，完成这一辈子的最后一次征程。
在医院医生表示用什么药都难以回天后，神智尚有一点清醒的女人虽是口不能言，却仍然用坚决的眼神与表情，示意在身边的儿女将她带回家去，生是夫家之人，死是夫家之鬼，她才不愿意死在医院里成为天天都得干活的“苦力鬼”（东坑人认为，老人若死在医院里，魂魄就得留在医院里成为帮医院清洁打扫的“辛苦鬼”），做人已经辛苦了一辈子，死后只想享一享子孙的供奉孝敬；就算儿女孝义，在葬礼前带领“喃磨佬”、（葬礼上负责诵经超度的人）“鼓手佬”（在葬礼上负责吹唢呐的人）到医院里“招魂”，引导自己的一缕幽魂回家，那也给孩子陡添不少的麻烦，若是“回家”途中碰到哪路高仙经过，自己一时惊吓跟不上儿子所持“招魂幡”的脚步，而儿子又浑然不知，到时医院不能待，家也不能回，真成孤魂野鬼了多不值，趁还有一口气在，回家里归天那才是最好的选择。
母亲的最后愿望，儿女岂敢不尊？留一人在床边守护，一人收拾东西及办理出院的各种事宜，其他的人便匆匆回去做着接母亲回家的准备。自古传承俗例，老人出殡只可以跨过一道门槛，房间是不能再睡了，于厅堂的大门边清理出一角，搬来几块砖头与一块大木板铺设一张临时的矮床是当务之急；儿子女婿忙着铺设床，“心抱女娘”（东坑土语，指儿媳妇）则在婆婆家里翻箱倒栊，寻找着她当年穿着出嫁，婚礼后珍藏于栊底的那一套黑白嫁衣。床铺好了，被保护得完好无损的嫁衣也找着了，女人也在家人的看护下回到了家，被小心地安置在厅堂门边，没有点滴与氧气支持，此刻的女人已经陷入了昏迷，只有那急速的呼吸声在显示着她还活着，儿女子孙都围着她身边，不敢离开，生怕会落个儿孙满堂老人死时却身边无人的骂名。几天过去，尽管喘息是一天不如一天，可是女人仍然顽强的留着最后一口气，似乎不甘心就此离世，又似乎在尘世中还有着什么未完的心愿与牵挂，儿女猜测着许下一个又一个的承诺，叫来一个又一个她没有见到的亲人见她最后的一面，并依照习俗煮了一碗糖水灌喂下去，让吃苦一辈子的她享受着人生的最后一口甜，可是女人仍然是未肯咽下最后一口气，无计可施的儿媳妇们按着古例，在她床前燃烧纸钱，恭请婆婆早登极乐。突然，几天来水米不沾昏迷不醒的女人睁开双眼，在环顾一眼围绕床前的子孙后挣扎着要坐起来，当儿女扶她坐起来后，她却不言不语，只是眼神空洞的久久瞪视着前方，完了，又再次陷入昏迷，连呼吸也变得微弱，儿女们知道，母亲这次真的要离开了，刚才的精神不过是回光返照，为的是“望路”（东坑人认为，老人离世前都会起来看清楚将要走的阴间路，称之为望路）。
女人“望路”后，本来守在她身边无事可做的儿女们再次忙碌起来，有的去烧热水，有的去折“榕枝”（榕树的小树枝），脱光女人身上的衣物，“心抱女娘”们为她作人世的最后一次淋浴，清洗干净身体，换上出嫁前便准备好的黑色寿衣，穿上媳妇为她买的新鞋子，将已经所剩不多的头发最后一次抹上香油，于脑后梳挽成发髻，不插铜簪，换插上一根被削截平整、代表日后可庇护后人子孙繁盛的“榕枝”；收拾清爽后，“心抱女娘”合力帮她“顺转”（顺转，是东莞东部镇区的叫法，所谓顺转，就是将临终的老人头朝里脚朝外的仰躺着，手自然的叠放在胸腹之间），让她走上阴路时不会迷途、不会因为看不清门槛而绊倒，撤掉枕头，女儿媳妇在她的头下放上一条“金银纸”（纸钱），脚畔放置一盏长明灯，等女人一咽气便会立刻点亮，为她照亮前面的路途；总之，她们要让母亲光光鲜鲜的去另一个空间，让她不怕没钱花，不再挨贫受苦。女人的“心抱女娘”忙着这一切的时候，她们那些闻讯而来的堂妯娌也帮着去请“二难”、“喃磨佬”（通常喃磨佬与鼓手佬、百里佬是结伙合作的，请了喃磨佬其他的也就等于请到了。百里佬，指的是专职抬棺材的人）。
女人终于咽气，一刹间，围绕身旁的儿女齐声唤娘，既是对辛苦一辈子母亲离去的不舍，也是在提醒母亲小心看路走，别掉进“鬼仔隙”中，“鬼仔隙”，据说是阴间的一个劫难井，一旦魂魄掉进其中便再也不能转世轮回。“两旁有媒树（媒树，指女人生前为男女牵线成就美满姻缘所积功德的化身，可以让一个女人在初上阴间时扶持而行，保其不会掉进“鬼仔隙”中，生前撮合的姻缘越多，死后的媒树越多，足可成林，确保女人魂魄的平安）娘你蒲稳（扶好），睇清前路娘你慢慢行。”一边点亮长明灯，儿媳妇与女儿一边唱起了哭丧歌，一边的解开头发上的红头绳、红色发夹，身上佩戴着的首饰等，儿子们也一边流着伤心的眼泪，一边各自回家将门神、对联等撕掉，一则是遵循“丧三年，常悲咽，居处变，酒肉绝”的古训，二则怕自家的门神认不得新鬼，母亲的魂魄不得其门而进，死后飘泊无依，亦怕红色煞气太重，伤了母亲的新魂。（国人一向认为红色镇妖治鬼，因而东坑人一旦家中有老人身故，儿子便得撕掉门神与对联，老人死后不足一年的，过年也不得帖对联）。“阎王台上敲棋子，我娘亲胆小莫好惊禽（无须害怕），阎王问你因何丧，你话只因寿尽命辞阳。”世间最难道尽婆媳恩怨，深怕平日里偶然的顶撞会被婆婆记怨在心，死后在阎王面前告自己一状，儿媳妇们先行向刚咽气的婆婆讨饶、教着婆婆如何应对着阎王爷的例行审问。
身已故，只待黄土盖身掩却人间恩怨是非，但在世的人却不可不防是非，在伤心中处理着后事的同时，儿子们少不得要到舅父家报丧，东坑谚语有云“敢埋一百个老子（父亲），吾敢埋半个老母”，若母亲身故后不向她的娘家报丧，便随时会背上虐死谋杀亲娘之嫌。掩埋也得有规矩，得选一个农历上有安葬的日子，在这个日子到来之前，儿女子孙都不得离开已逝老人，尸首脚边的长明灯也不能息灭，得一直添油、守灵至老人入土为安始算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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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源：《东坑》报 编辑：李晓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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