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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涅火凤凰(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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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后。井美村多凤小学大门。
“野丫头，有娘生，没爹养，长大送与萝卜头。”一群放学的孩子一边嬉笑，一边围着一个六岁左右的小女孩唱着自编的童谣。
“你们才是野孩子！”被围着的小女孩背着一个旧的花布书包，正涨红了小脸还击着。
“我们有爹有娘，你只有娘生没爹养，所以你是一个正宗的野丫头。”
“我娘说，你们三姐妹都是你娘和不同的野男人生的野种，后来人家不要你娘了，你娘怕被浸猪笼，才带着你们躲到东坑来。”孩子们七嘴八舌地一起笑话着小女孩。
“你才是野种！敢侮辱我妈妈，我撕了你的嘴。”小女孩气愤地上前便要打说那句话的女孩，女孩本来就比小女孩年纪大，自然不甘示弱，很快，两个人便扭成了一团。看到一个外来的女孩竟然敢跟自家宗亲姐妹动手，围观的其他男孩女孩都上前要教训小女孩，小女孩虽然倔强，但双拳难敌四手，很快的便被打得发散脸破，浑身挂彩。
“住手！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就在小女孩被打得抱头蹲在地上，再无还手之力的时候，回学校和老师辞行后顺带接弟弟放学的谢晓东看见此情景，大喝了一声，然后拨开了围攻小女孩的那群孩子，抱起被打得嘴角流血的她。抬头看到救自己的是谢晓东，小女孩哇的一声扑进他的怀中放声痛哭起来。
“别怕，赵学，晓东哥哥在这，不要怕！乖，别哭了。”轻轻地擦拭着赵学嘴角的血，谢晓东细声地安慰着怀中这个可怜的小妹妹。
“赵学是我谢煦祥的媳妇，谢家的二少奶奶，我告诉你们，以后你们要再敢欺负她，我就叫爹爹加你家的田租十倍，不再捐款给学校，让你们没饭吃，没书读。”站在哥哥旁边的谢煦祥看到和自己同年的玩伴赵学被打得伤成这样，气极了，叉着腰，指着那群还在围观的孩子们大声宣布说。看到谢家二位少爷都在护着赵学，那群孩子知道得罪了他们自己没有好日子过，于是唯唯诺诺地点着头，然后一哄而散了。谢煦祥的话恰巧被闻讯赶来的赵学母亲听到，看到受伤的女儿被谢晓东呵护在怀里，而同样只有六岁的谢煦祥为了保护自己的女儿，竟然将她抬高至谢家二少奶奶的位置上，尽管知道一切都只是童言无忌，但心里还是油然的涌动着一种叫感动的情愫，六年前初到东坑的情景，再一次如过电影般重现在眼前……
六年前，自己凭着胸口挂的勇字，带着三个女儿悄然离开了莞城那个伤心地，离开了那个冷漠的家，真的踏上属于母女四人的人生路时，才发现，前路是如此的茫然，自己竟然是不知道应该往哪一个方向走，拉弓没有回头箭，已经出来了，就不可能再回去，只有顺着自己的感觉慢慢地走，走到哪有收留自己的地方，就在哪停留下来就是了；就这样，一个人拉扯着三个不时哭闹的孩子，走走停停的，饿了吃口自带的干粮，渴了向路旁的人家讨口水喝，偶有好心人看到三个孩子可怜，会送碗热的给自己。第三天的黄昏时分，自己母女四个走到了东坑的井美村围门前，正想放下背上的赵学喂口奶，忽然听得前面哭声一片，抬头一看，只见到一位衣着华丽的妇女正抱着一个看上去才几个月的婴儿在嚎啕大哭，而围在身边的几个佣人模样的妇女也是一脸的焦急，好像是那个被抱着的婴儿出了什么事。母亲的天性与医者的本能驱使下，她将小女儿交给了大女儿，拿起随身携带着的银针走过去看看。果不其然，妇女怀抱的孩子脸色青紫，眼嘴紧闭，是惊厥症发了，看那孩子神色，若不立刻施救可能小命就完了。没有说任何的话，赵学的母亲拿出银针准确地扎在了婴儿的救命穴位上，三针下去，只听得哇的一声，原本眼嘴紧闭的婴儿发出了一声啼哭；还在为赵学母亲的突然出现和举动而发愣的华衣妇女，听到怀中孩子的哭声，喜出望外，也终于明白，眼前这个看上去疲惫不堪的女人，原来是一个妙手回春的女大夫。看到孩子活过来了，赵学母亲也欣喜地吐出一口气，还是不说任何话，默默地收拾好银针便回到几个女儿旁边，抱过饿得哇哇啼哭的赵学喂起奶。看到一个能够救人性命的女大夫，竟然如乞丐般落泊，刚安定下心神的华衣女人好生的奇怪，便抱着孩子过来道谢，顺道的聊起了家常。赵学母亲本就一肚子的苦水无处倒，此刻华衣女人的一声询问，顿时令她悲从中来，忍不住向这个不认识的陌生人全盘托出了心中的苦；听到赵学母亲的遭遇，华衣妇女也掬下了一腔同情泪，想到同为女人的自己，若不是丈夫的妾侍生不出儿子，而自己却得上苍眷顾，生下谢家的两个唯一的儿子，命运可能会比眼前的女大夫更悲惨。你道这个华衣妇女是谁？原来她就是谢老爷的大夫人，谢煦祥的母亲，刚才被赵学母亲所救的就是被神算子算定命带官运的谢煦祥，不知道是他母亲怀他时身子底太弱还是应了“财多身子弱”这句古话，这个谢煦祥还没满月就得了惊厥症，并不时发作，每次发作都是九死一生；虽父亲身家殷实不乏调理，却总不痊愈，这天，母亲带他回外婆家，刚回到村口，惊厥症又犯了，看着儿子旧病复发却又一时赶不及回家请大夫，谢煦祥的母亲是六神无主，只会嚎啕大哭，幸亏碰到了流浪到此地的赵学母亲，才保住了一条小命。
感念赵学母亲对儿子的救命之恩，谢夫人将她们母女带回了家。听说救自己宝贝儿子的，竟然是眼前这个形如乞丐的女人，谢老爷甚是惊奇，但救命之恩大如天，不管信与不信，他还是同意将母女四人留下来。终于暂时有了一个安定之所了，赵学母亲对谢夫人是感激涕零，作为回报，就是悉心的治理着二少爷谢煦祥的病。经过近一年的治理，谢煦祥的病竟是渐渐的好了，这让谢老爷从心里佩服这个看上去柔弱的女人，谁说女子不如男？自己儿子的病看过了不知多少大夫，却是不见起色，而这个女人却让他好了，看来从此自己是不可以小看了女人。不想让赵大夫的医术被世俗所埋没，谢老爷腾出村里的一间空房子，资助她开设私人医馆，并着家里佣人为她作口碑宣传，至此，赵学母亲终于实现了用自己一身医学绝技养活三个女儿的愿望。只是，一个孤寡的女人带着三个女儿寄居在别人的村庄，难免会被欺凌，特别是三个女儿，常常是被那些无知小孩打骂，多亏了谢夫人仁厚，教的儿子也是仁义之人，没有少爷架子，不仅把几个女儿当朋友，还常常保护着她们。
“赵大夫，你快看看赵学有没有伤着哪。”谢晓东的一声叫唤将赵学的母亲从记忆中拉了回来。
“哦，谢谢大少爷！我把她带回家去处理伤口。”说着便从谢晓东的怀里抱回了女儿。其实不用看，她也知道赵学一定会伤得不轻，这个女儿性格要强，受不得别人的侮辱，总是像个男孩一样孤身一人和一大帮欺负她们姐妹的人打架，虽然小小年纪，却反而时时保护着两个姐姐，而每一次打完架后，总是浑身伤痕累累。一边抱着女儿往家跑，赵大夫的眼泪便一边忍不住往下流，自己当初的选择的后果，如今却是女儿在承受，叫自己作为母亲的，如何不心疼？谢家兄弟一直跟着赵学回家，协助着赵大夫处理赵学身上的伤口。刚才在谢晓东怀里哇哇大哭的赵学，此刻虽然疼得呲牙裂嘴的，可就硬是紧咬牙关不哼一声，她知道，母亲刚才的眼泪是在心疼自己和姐姐没有父亲的保护。她早就在大姐的口中知道了母亲为什么会带着自己姐妹到这个别人的地方来的原因了，既然父亲说女儿无用，那自己就要活得有用些，让父亲后悔失去了自己这个女儿。
“赵学，你要是疼就哭吧！要不咬我。”谢煦祥看着赵学疼得头上满是虚汗，焦急的什么似的。
“你又没有欺负我，我干嘛咬你，要咬，我也是咬他们，真想咬死他们。”赵学推开谢煦祥的手。
“放心吧，以后我保护你，你是我的女人，我就看谁还敢欺负你。”谢煦祥拍着小胸膛说。
“谁是你的女人，我都没有说过要嫁给你。”“你耍赖，别忘了我们已经拜过堂的。我不管，总之我话已经说出去了，你就是我谢家的二少奶奶，我一定不会像你爹那样的，我会保护你一辈子！”听着两个六岁的黄毛小孩在说着终身大事，旁边的赵大夫和已是少年的谢晓东不禁哑然失笑。敢情这位谢家二少爷以为小孩子过家家玩的拜堂游戏就是娶了媳妇了？我这弟弟究竟知不知道什么叫媳妇啊？谢晓东好笑的心想。不过，他也不想去教他，自己明天就要到省城的中学读书了，没有办法再像以前那样保护这个可怜的赵学，让弟弟觉得自己是赵学的丈夫也许是一个不错的办法，这样他就会有小小男子汉的豪情，多少会对赵学姐妹有那么的一点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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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源：《东坑》报 编辑：钟少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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