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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坑民俗风(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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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礼仪习俗
“错日做人世又洗敢几百蚊”（昨天做人世又花了几百块钱），几个东坑老年妇女聚在一起唠家常时，常会有这样的感叹。人世，东坑土语，泛指日常人情往来的送礼。老年妇女口中的做人世，更多的是指母亲对女儿几乎伴随一生的礼仪习俗。“讨心抱（娶媳妇）穷来久，嫁女久久穷”，这是东坑的一句民间谚语，说的就是女儿出嫁后，母亲的责任并没有就此完结，女儿婚后大探、送中秋、生孩子及女婿整十（三十岁始）生日、女儿新房入伙等等一系列的人情礼仪，作为母亲的都得花钱，虽说不及娶媳妇要建房那样一下子拿出一大笔钱，但时不时地小花一笔，也够日渐走向年老的母亲承受的。
大探与新送中秋
女儿行将出嫁了，若结婚的日子在端午节之前，母亲在忙着筹办嫁妆与喜宴同时，也得为女儿婚后即临的两个大探做好准备。婚礼的日子定下后，提前二十多天，母亲便买好红糖、白糖和碾好糯米粉，请来力壮的亲邻帮忙将仪龙做好，仪龙一做就得好几个，得要有大有小的，寓意女儿婚后有老有少，子孙繁盛，还得多做两个小的留给自家儿子，先儿后女，福气先给自己子孙，才可以赠与出嫁的女儿。每天在忙碌完后当母亲的也都不忘看看，既怕仪龙干不了，大探时女儿拿回去不能切块“分张”（送赠与女儿夫家宗亲与四邻乡亲），又怕太干了切不成型被亲家责怪。
繁琐的婚礼过后，选一个好日子，亲家准备好数以百计的“硬饼”（炒米饼）让女儿挑到娘家来“担仪龙”，留下大部分“硬饼”后，将已经满意的“仪龙”连同少量“硬饼”让女儿带回婆家；送走女儿，提着满满一篮子“硬饼”赠送给宗亲与乡亲后，大探之一的“探年”算是告一段落了。容不得喘上一口气，母亲又得为下一个大探做着准备，泡上一桶粘米，清洗小石磨，翻找出那一套数代传下来、大小统一的小瓷碗洗净晾干，一切准备妥当，将宗亲妯娌请来，磨米浆、溶红糖，将混拌好的糖米浆匀均地注入瓷碗中，架起柴火隔水蒸熟，放凉后起碗叠放整齐，再注浆入锅蒸熟，各有分工忙得热火朝天，直至将一百多个米糕全都蒸熟，母亲与前来帮忙的妯娌才敢停下喘一口气。米糕做好，亲家的大探粽子也送来了，收下粽子，回以米糕，双方各自将粽子与米糕“分张”完毕，两个累人的大探总算任务完成，母亲才可以稍稍松一口气。当然，像这样包粽子、蒸米糕，都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期的事情，如今虽说风俗还在传承当中，可是粽子可以买，米糕也以西式的小蛋糕替代了，如今“大探”，当母亲的无须劳师动众地操劳，只需花钱，一切便可轻松搞定。
光走到农历七月底，又到了准备给女儿新送中秋（女儿婚后母亲第一次给她送中秋为新送中秋）了。月饼、柚子、花生、菱角、柿子、香蕉，最最不能少的是那一对印着可爱古装小娃娃的长圆型油纸灯笼，它们可是祝福女儿早日有儿有女的使者，照例，这灯笼在送给女儿之前，先得给自己的孙子或未来的孙子买一对；一天一样地，如蚂蚁搬家般往家里搬，紧凑地叠放在两个大藤篮中，只等八月初一（初一后至初十前的任何一个好日子都可以新送中秋，但一般都会在初一送，东坑人信奉“初一十五，百无禁忌”这样的说法）挑着这沉甸甸的一担礼物往女儿家里送，若女婿的家族庞大，一担还不够，得要夫妻各挑一担去送。亲家早就在家中恭迎着她的到来，给早已经累得气喘嘘嘘的她倒上一杯热茶，也顾不得寒喧，便忙着将她带来的东西分装好，一一地“分张”给宗亲妯娌与邻里乡亲，只有自家的女儿一边和母亲说着“体己话”，一边忙碌着给母亲准备丰盛午餐，慰劳母亲一路挑担而来的辛劳。
来时沉重回去轻松，满满的一担礼物挑来，回去时却只得女儿孝敬母亲及亲家礼尚往来送的一盒月饼，如果说“探年”和“探节”这两个“大探”是亲家之间的一种礼物互换，“新送中秋”则完全是娘家母亲一方的事情，这也是母亲对女儿几乎伴随一生的礼仪习俗的开始，此后的每年，母亲都得给女儿送中秋，礼物还是一样的礼物，只是无须再这样挑一大担子，事关除却新送中秋外，是不必再“分张”的。
满月、出行、百家布
家有淑女初长成，母亲便开始为未来的外孙收集做“夹裙”（一种用于包裹婴儿、双层布料做成的小被子）和背带心用的百家布了。
百家布，亲朋乡邻家做衣服剩下的边角料，被有女儿的母亲们讨要收集起来，剪裁成大小相等的一个个三角形，然后缝拼成长宽均为一米左右的布料即为百家布。百家布是制作“夹裙”的主要材料，也有在做背带时作为背带心的。解放前和建国后的前四十年，东坑人的生活水平都不算好，衣服是不常做的，要收集到一幅百家布的边料也不能一蹴而就，常常家里的女儿才不过十岁出头，在得知哪个家做新衣时，母亲就涎着脸上门去讨一块边角料，然后在农活与家务之余的晚上，就着昏暗的煤油灯光，细心地剪裁成大小均等的一个个三角形，再用布将这些百家布材料层层包裹珍藏起来，当材料收集到差不多了，女儿也就长大了，母亲便会将材料交付给女儿，教着她根据自己的色彩喜好缝拼成一幅完整的“夹裙”料，再配上另一幅母亲早就准备好的花布，为自己未来的孩子缝制成一张色彩绚丽的“夹裙”。那时女孩，个个都是“女红”能手，除了把母亲收集的百家布缝成“夹裙”，她们还利用每个晚上的闲暇时间，在煤油灯光下飞针走线，用七彩丝线于红布上绣出花开富贵、健康平安等文字与图案来作为背带心，将一个未来母亲的情怀与对自己未来孩子的祈望都绣进这将会伴随孩子成长的物件之上。
出嫁的女儿怀孕后，母亲更忙碌了，做小棉被子，做“绿裙”（一种用绿色薄纺纱布料做成的小被子，用于夏天背小孩子时盖，防止孩子因为风着凉），做小帽子，小衣服；请银匠打造刻有长命百岁牌子的银项链和银手镯，还得碾一担上好的糯米，把糯米煮熟，晾凉，放上研碎的酒糟拌匀均后，装进新买的酒锃中，插上红片糖，酿上一锃清香飘逸、醉人心脾的甜酒。外孙出生后十多天，带着新外婆的喜悦心情，母亲买来数斤肥瘦相间的猪肉，切成一两厘米厚的肉块，再把舍不得吃的自家母鸡下的数十个鸡蛋煮熟剥壳，连同猪肉一起放进铁锅中，加上大量的姜片用油、盐、酱油和豆豉煮一盆满满当当的“姜钵头”；按例给自家子孙留下两个鸡蛋几块猪肉后，母亲是一头 “姜钵头”与甜酒，一头十数件小衣服和纯棉纱做成的尿布、“围裤”（用于包裹婴儿的布块）的，挑着这给外孙的第一份祝福，高高兴兴的到女婿家给小外孙做“半月”去了。亲家早做好午饭在等候着这位外婆的到来，吃过午饭后，奶奶往产妇吃剩的姜汤里新添上花生与大量姜块后，再次的架起了炉火，然后忙碌着将“姜钵头”里的东西分装成一碗碗，挨家赠送给自己的宗亲妯娌，等她分赠完“姜钵头”后，姜汤里的花生等豆类也煮好了，开启新外婆送来的甜酒锃，舀上满满一碗放进煮好的姜汤中，顿时整条巷子里酒香扑鼻，加上适量的糖煮开，一锅“姜酒”便可供人品尝了，奶奶此时舀起一碗先敬新外婆，然后邀宗亲妯娌一起来共同品尝，分享新生命到来的喜悦。
开心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的快，转眼间，孩子满月了。满月前一天，女婿给岳母家送来数以百计的松糕、眉豆馅的红团（一种“粉粿”），让岳母分张给宗亲与乡邻。翌日一大清早，外婆将早就做好的“夹裙”、背带、“绿裙”、棉被、帽子，银项链、银手镯及三件“红袍”（红色的衣服）叠放进藤篮中，挑着往女婿家里赶，事关小外孙还等着穿戴这些物件拜神、祭祖呢。出生后一直被收藏在房间中的新生命在这个专属于自己的节日中，早早地便沐浴，穿上新“红袍”，戴上新帽子，挂上长命锁项链，套上银手镯，再包上百家布“夹裙”，由奶奶抱着祭拜天地诸神，禀告祖先家族再添新丁，一切仪式完成，来喝满月酒的亲朋也陆续临门了，孩子也正式的登台亮相，接受大家的传抱与祝福；东坑人有一说法，孩子满月这天，越多人抱过就越好，说这样孩子就不会那么容易受到惊吓，平安健康长大，但“黄麻四眼”（服丧与怀孕的人）者就不能抱孩子，因为这些人会冲撞到孩子，令孩子精神萎靡不振、低烧不退。孩子在接受着大家的祝福时，正是奶奶最忙的时候，她得在开宴之前做好“答篮”这项工作；东坑人到亲戚家喝酒，（逢年过节女儿回娘家也是一样）都得提着一个装着相应礼品的篮子去，这不仅是习惯，亦是一种礼仪，如果没有提篮子去，会被别人非议的；收起篮子里的“红袍”（以前是一块红花布，如今是一套衣服）、镯子钱，从“肉串”（没煮熟的猪肉，近亲的亲戚篮子中得有一块生猪肉）中切下一小块，再回以十数个松糕、红团，满月宴后还得将“碗脚菜”每个篮子里放一袋。
宴后，妈妈用新背带背起孩子，盖上新被子，提着孩子奶奶早就准备好的篮子带孩子到外婆家“出行”，“出行”，意思是孩子第一次离家“远行”，第一次经过一个个陌生的村子，第一次经历人生“风浪”，满月这天“出行”后，孩子就可以“自由”到不同的地方去而不会害怕。先行回家的外婆会为外孙煮一锅有鱼（通常是咸鱼）有肉的“出行饭”，“出行饭”不是在外婆家吃的，得带回去，寓意孩子从此会衣食充足，一生无忧。孩子去出行后，奶奶忙着往宴会剩下的肉汤里加上姜片、花生等，一边不时的加柴火煲煮，一边得到客厅中陪客人闲话家常，等材料煮得差不多了，她便往里加上半月时孩子外婆送来、产妇没有吃完的甜酒、糖等再烧开，一大锅香气四溢的“姜酒糖水”可以出锅了，先请来喝酒的亲戚品尝，孩子“出行”回来后，奶奶便会背着孙子，捧着“姜酒”分赠与乡亲邻里，接过“姜酒”乡亲邻里会回以一封“利是”（红包），有的还会接过孩子抱一抱，送上一声祝福。
满月过后，当外婆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她得挑选明年送与外孙的“出行鸡”，“出行鸡”通常是六到十二只，公母各半，成双成对，寓意自家女儿有儿有女，好字成双。孩子满月时已经来“出行”了，为何“出行鸡”却要到明年再送呢？说白了，怕小鸡不好养，万一死了，意头不好，对孩子的命运有影响，因而外婆得先帮养着，等小鸡长得差不多了，精精神神地才让女儿来拿回去。若女儿生的是男孩，年底前，外婆还得准备一个大大的“添丁本”（鱼龙），于农历新年前挑一个好日子让女儿挑回家去，等过年后，外孙“开灯”（下文会详解开灯，此不赘说）后，用于“分张”的。
送走“添丁本”，外婆一年的任务算是暂告一段落，只等开年后准备一套新衣贺外孙的“开灯”之喜便可暂时完成一个外孙的任务，当然，她只能是暂时的松一口气，事关在外孙的成长过程中，她还得要有许多的“礼仪”要做的，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开灯、对周
年前出生的男孩，开年后（农历正月初二俗称开年）就得完成他小小人生的另一件大事——“开灯”。“开灯”，东莞市东部镇区一个共同的习俗，所谓开灯，就是将年前出生的一族姓氏中男孩的名字写进宗祠族谱中的一个古代风俗仪式的延承，也叫“点灯”，仪式后宴请族人与亲朋，称之为喝“开灯酒”。虽说“开灯”是东部镇区的共同风俗，然各镇还是稍有不同，如常平镇的苏坑有点“苏灯”的（婴儿还没满月即为其开灯称之为点“苏灯”）习惯，寮步的某些地方“开灯”时除了挂彩灯，还得摆放彩陶公仔，有些镇村不管“崩破”（农历中宣称大事不宜的日子东坑人称之为“崩破”）都于一个约定俗成日子里共同“开灯”，这些惯例东坑都没有。
早在过年前，父母便为儿子的“开灯”做着准备。从正月初二起到元宵节前这个时间段里挑一个黄道吉日来作为儿子“开灯”的日子乃头等大事，选好日子，母亲便到制作花灯的人那儿订购一个彩纸八角宫灯及两个绣球型的红白相间的小灯，家有男丁需要“开灯”的人购买彩纸宫灯，各姓氏宗祠的主事人也忙着购买彩纸宫灯，每年的祠堂里都得悬挂两个一米多高的彩纸宫灯，用以彰显这个祠堂人丁繁盛，若是那年某个祠堂没有悬挂大花灯，就说明这一宗祠姓氏在一年内没有男丁的降生，当然，这样的情况基本上是不会发生的。碾糯米粉，请来宗亲妯娌帮忙制炸“糖环”（一种外圆内带漂亮通透花纹的油炸过年食品，亦是“开灯”时答篮的必需品），外婆做的“添灯本”在除夕前也被拿回来安放在正堂中央的八仙桌上，上面还放着两个连枝带叶、象征着大吉大利的年桔，万事俱备，只等选好“开灯”的日子到来。
上过头柱香，吃过开年饭，挑选好的日子也如期而临。在吉时里，沐浴更衣后穿上外婆所送“红袍”的小小男子汉，先在家里祷告天地，将八角彩纸宫灯悬挂于大门正中或厅堂中央，东坑人有一约定俗成的规矩，花灯一但挂上便不许再取下来，只能任其在自然风雨中破烂掉，再于若干年后的某个大扫除时不经意地扫下来，只有中途夭折的孩子，他的花灯才会被取下来，因此，这个分别在八角中写有丁财两旺的花灯，许多时候一挂就是十余年；祷告过天地后，孩子在妈妈的怀抱里来到所属姓氏的宗祠中，在主事二难的喃喃祷告声里祭拜宗祠先祖，挂上一个绣球型的灯笼，并由其祖父或父亲将男孩的名字写进族谱之中，正式宣告着此姓从此又多一名新子孙；完成仪式后，男孩便跟随母亲回家了，此刻家里早已高朋满座，庆贺他“开灯”之喜的礼篮堆满了厅堂，礼篮中除却“红袍”与镯子钱及水果等等，不能少的是莳菇（亦有叫慈菇的，一种菇类蔬菜），你问为啥？皆因这莳菇的外形就像是男孩的生殖器，代表的就是男孩子，广东人都把生了男孩叫生了个“慈菇锭”，东坑人就将去喝“开灯”酒称之为“去食莳菇”，既然莳菇有着这样的一个角色身份，男孩的“开灯”宴上，自是少不了一道菜色——莳菇焖猪肉；亲戚的礼篮里放这样的东西，也代表着贺主人家的添丁之喜。
“受”起礼篮中的物品，回以“糖环”与“红团”，答完篮后，时间也不早了，抱起孩子，主人家笑请厅堂中的客人移步宗祠“食莳菇”，长长的鞭炮燃放过后，大家便开怀动筷大快朵颐，与主人同享着添丁之喜。“开灯”后，孩子的妈妈得每天早晚到祠堂里上香及给长明灯添上香油，直至正月十五“结灯”为止。正月十五为“结灯”，姓氏中男丁的“开灯”仪式到这天结束；“结灯”后，祠堂通常会在正月十六办一场“结灯”宴，宴请姓氏中六十岁以上的老人。“结灯”后，外婆送的“添灯本”也正式切开，“分张”乡亲邻里，中间一角，则由妈妈带着孩子送还给外婆，俗称“回鱼龙心”。
“对周”，也即北方人所说的“抓周”，是东坑对孩子一周岁时的一种说法，也有叫“对岁”的。
外婆给一个外孙的祝福，从“半月”起，至“对周”可暂告一段落。“半月”送“姜钵头”、“甜酒”，满月送“百家布”制品等，“百水”（孩子一百天）送“口水圈”（孩子吃饭时圈在脖子上的布制用品），“对周”就再送一套新衣服。虽说对周后外婆对外孙的祝福昌暂告一段落，也不过是因为以后的日子里不用常送东西而已，其实外婆对外孙的祝福是伴随着外婆的一生的，每年都得给外孙送中秋便是一个明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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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源：东坑镇“三古”办 编辑：钟少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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