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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梅记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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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楼下的水果店，只见那红里透黑的果实，真是“玉肌半醉红生粟，墨晕微深染紫裳。”看得我口舌生津，垂涎欲滴，思绪不由自主地又回到了故乡的那片杨梅林……
杨梅古代称为“朱梅”，早在汉代已有栽培，历代文人墨客都留下了许多吟咏杨梅名篇佳句。《竹枝词·咏杨梅》：“梅子结时多好风，梅子青时三月中。梅子黄时梅雨过，杨梅已熟满山红。”宋万岳有诗云：“筠笼带雨摘初残，粟粟生寒鹤顶般；众口俱称甜似蜜，方知奇处是微酸。”宋代郭祥“红实缀青枝，温柔照前坞”；宋人杨万里咏杨梅诗：“玉肌半醉生红粟，墨晕微深染紫囊。”陆游称之杨梅为“骊珠”，诗曰：“未爱满盘堆火齐，先惊探颔得骊珠”；“绿荫翳翳连山市，丹实累累照隅城”；明·吴宽诗句：“五月果初熟，枝头鹤顶丹”等等。
我的家乡在湘南江永的一个小山村，山上长着很多的野生杨梅树。阳春三月，杨梅吐新芽，梅雨后，杨梅疯长。上山砍柴，山风拂来，我就能闻到一股青梅特有的清香。“乡村五月芳菲尽，唯有杨梅红满枝。”端午节前后，家乡连绵起伏的山坡上，一片片沉甸甸的杨梅果挂满树梢，青中带黄，黄中带红。挑柴回家的途中，总得找些充饥的野果填肚，还没等到杨梅成熟，就开始摘几个下来吃了。边走边吃，还没成熟的杨梅，酸涩得很，真的是“未觉先说齿流涎”。太酸的杨梅刺激空空的肚子，让肚子更容易“咕咕”叫。回到家时，牙已酸得嚼不动饭了。如果运气好，山上碰到一树成熟的杨梅，那便是意外之喜了。
杨梅于我而言，带给我更多的是酸涩的记忆和生活。杨梅成熟，就意味着多了一份希望，可以摘些杨梅卖，买些米吃；杨梅成熟，就意味着离新谷成熟的日子不远了，我们就可以少借几天米，可以吃饱饭啦。
1984年，读到小学五年级的我由于家贫失学在家。平常除了帮助家里干农活外，还得上山砍柴割草，顺便摘些野果到山外去卖。得知离家二十里远的六十工村有个加工厂（专门把杨梅加工成话梅）。于是，我和弟弟挑个晴天，每人带一个蛇皮袋（塑料编织化肥袋）一起上山采杨梅。近的杨梅树上长的杨梅已经被摘光了，我们得走十多里山路，到达目的地，这棵树爬上去摘点，那棵树爬上去摘些，摘了半天才摘了十多斤。饿了，就从里面选些比较红的来吃。回到家后，铺在地上晾一下。第二天，我就挑着这十多斤的杨梅到加工厂去卖。走了两个多小时山路到达加工厂时，他们快下班了。收货的一位大叔一把接过来，好心地问：“走了很远的路吧，小小年纪，怎么不上学呢？”一过秤共15斤，一毛钱一斤。拿着这一块五毛钱，我的心里特别高兴，等会买了米，这几天就可以吃得饱一些啦。途经卖冰棍的小摊时，我停了一下，手不住地摸着那张五毛钱的纸币。最后，咽了咽口水，还是没有掏出来。到桃川街上的供销社买了10斤大米急挑回家。口渴时，我就到山溪边捧几口水喝。回到家时，我把这袋米交给妈妈。妈妈心疼地问我是否买了一点东西吃，我说没有买。妈妈说：“傻孩子，走这么远的路，怎么不买点东西吃呢。”我转过身去，强忍着泪，叹着其实心里何尝不想买一根两分钱的冰棍吃呢。
不久后，我用摘野果、割草卖的钱积攒了一些学费。第二年，我又回到了学校，后来顺利考上湖南道县师范后，摘杨梅的日子少了。弟弟有时也会到山上摘些青黄的杨梅用来泡酒。用野杨梅泡出的酒味比人工种植的杨梅泡出的酒味更地道，更具药用价值。杨梅酒，其实就是用杨梅、冰糖、白酒按一定比例制作，饮用起来口味香醇、口感独特，若是能控制好每日饮用的量，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提高身体素质，尤其在暑天，还能预防中暑呢。杨梅酒通红艳甘馥，久藏不坏，饮之有开胃祛暑，消食止泻之功。《南方草木状》中说：梅香醇，非贵人重客不得饮也。野杨梅酒酸甜爽口，能御寒、祛风湿更兼消暑开胃、解乏，解毒祛寒、提神醒脑的功效。杨梅除味美，还含有丰富的纤维素、矿物元素、维生素、葡萄糖及各类果糖、果酸等有益人体成份外，亦有奇特的疗效作用。李时珍著《本草纲目》果部第三十卷载：“杨梅能去痰吐、消食、生津止渴、和五脏、涤肠胃、除恶气、正痢疾、疗头痛佳效。”故有‘杨梅吃不坏身体’的说法。有些杨梅洗了晒干，做成杨梅干味道也很不错。
1993年，我师范毕业后，分配到江永一小教书。教书之余，还集报，写文章。跑得最多的就是县城五一桥头的邮局。记得五月的一天上午，我去邮局寄稿件，经过五一桥头时，只见一位大叔用一个铁皮水桶装着半桶杨梅在卖，旁边放着一辆旧自行车。我瞄了一眼，这些野杨梅由于在路上颠簸相互挤压，有的品相不太好了，估计不好卖。下午快放学时，我到邮局给报友寄报纸，回时经过五一桥，那位大叔还蹲在那里。我走过去一看，此时的杨梅经过一天的太阳，有的杨梅已经变得暗黑了。我问杨梅如何卖，他说如果您要的话，随便给点钱算了，说还要赶回千家洞。我掏出身上仅有的10元钱拿给他，说一起装在这个袋子里吧。他感激地说我给您再挑一下吧。我说不用挑了，等一会您还得赶路，太晚了不方便骑车，我用来泡杨梅酒回去挑。望着他吃力地踩着自行车离去的背影，我想他可能一天没有吃饭了。
如今，许多菜市场、水果店、超市里都有杨梅卖，色泽鲜红或黑红的，很大一个，甜甜的，这些人工种植的杨梅大都施用了化肥，杨梅特有的酸已不复存在，甜味也平淡无奇，全然没有野杨梅本色的酸涩味。尽管如此，我还是常怀念小时候的杨梅，虽然酸涩而难以下咽。酸涩的杨梅凝聚的是童年时光的那一段苦难岁月，正是那段岁月的磨练，让我常以感恩之心更加珍惜现在的生活，满怀激情地拥抱未来。
青山依旧在，人无再少年。人生何尝不是如杨梅，都会经历一个由酸涩到甜蜜的过程。即使像杨梅树那样身处贫瘠，只要迎着阳光，拥抱火热的生活，扎根土地，向上生长，一定会长出属于自己的那片风景。（文 / 曾凡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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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源：《东坑》报 编辑：李晓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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