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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树爸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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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农历二月初二这一天，东坑镇居民正在热热闹闹过“卖身节”的时候，一群动物突然从山上跑下来，嚷嚷着要卖一天身，把居民们吓了一跳。
“卖身节”是东坑镇的民俗文化节，迄今已有四百多年的历史。据说在明朝万历年间这一天，东坑镇有个姓卢的大地主在塘唇村前，张贴启事，雇请长工种地，人们纷纷前来受雇，其他大户人家也前来挑选工人。自此形成习惯，没有田地的青壮年都在二月初二这天，聚集在塘唇村，头戴斗笠，身披粗布巾，以示“卖身”，出卖劳力，而财主们也会在这天来挑人，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一个熙熙攘攘的集市。新中国成立后，“卖身节”的名称虽然得以保留，但是已经变成一项“歌颂劳动、祈福欢乐”的民间传统文化节庆活动。这一天，东坑镇会举行隆重的节日庆典，所有学校放假，欢庆的人们还会穿上雨衣，互相射水取乐，于是“卖身节”又变成了“射水节”。
所以毫不奇怪，一群动物跳出来要出卖劳动力，真真令人惊掉下巴。
那群动物有黑熊、狐狸、山猫、黄牛、蟒蛇、仙鹤、猫头鹰、鹭鸶等等，它们齐刷刷地排在街边，脖子上都挂着一张白纸，上面写着：“为增进动物界与人界的友谊，自愿‘卖身’一天，为您劳动，仅收酬劳1元。”
人们小心翼翼地围上去看稀奇。
黑熊粗声粗气地说：“雇我吧雇我吧，我力气大，能同时高举五个婴儿爬山，特别适合多子多福的家庭。”
哇，人群吓得跑开了。
狐狸尖声尖气地说：“雇我吧雇我吧，我脑瓜活泛，只一天就可以把你变成诡计多端、战无不胜的人生英雄。”
呀，人群吓得又跑开了。
山猫张牙舞爪地说：“雇我吧雇我吧，我天不怕地不怕，一天就能帮你干掉所有的对手。”
啊，人群吓得急急跑开。
黄牛憨憨一笑说：“雇我吧雇我吧，我做事特别完美，把厕所擦得比水晶还亮，但是要花九个小时，这期间厕所不能用——”
哈，还没说完，人群吓得又跑开了。
蟒蛇嗤嗤嘶嘶地说：“雇我吧雇我吧，你挤不上电梯的时候，我可以把你卷起来扔进十九楼的窗户里。”
呀，人群吓得慌忙跑开。
仙鹤抖开翅膀，踮起脚尖，像芭蕾舞演员那样滴溜溜地转了一个圈，清脆甜甜地说：“鸟类的‘卖身’从我开始，我可以唱歌跳舞，陪伴老人，当美术模特，还可以干最无聊的事——取快递。干完这些活，我只需要1000只耗儿鱼补充能量。所以，哆来咪发嗦，雇我吧雇我吧。”
人群哈哈大笑，围着仙鹤赞不绝口，但是一想到1000只耗儿鱼，还是皱着眉头走开了。
咕咕咕，一旁的猫头鹰清清嗓子说：“女士们先生们，我可以帮你们买菜、取快递、捉老鼠、看小孩，抓坏人，但是这些工作太没意思了，请允许我隆重推荐我的特殊才艺，只要和我目不转睛地对视三小时，你就可以产生制造梦境的超能力，从此脱离现实，不需要VR眼镜就能幸福地飞翔在元宇宙。所以，雇我吧雇我吧。”
啊呀呀，人群被猫头鹰迷住了，纷纷表示要雇猫头鹰体验一下。但是当猫头鹰说噩梦的制造率高达45%的时候，人群吓得逃之夭夭。
噗，一道水箭射在猫头鹰脸上，三个拿着水枪的少年嘻嘻哈哈地跑上来叫：“我雇你我雇你，陪我们打水战吧。”
“瞎胡闹，这不是劳动！去去去！”一群老头老太太把三个少年赶走了。
动物们垂头丧气，“卖身”才艺展示得那么多姿多彩，却没有任何人雇请，它们纷纷摘下广告牌，转身准备返回山林。就在这时，一只白鹭衔着一棵小树苗从天而降。
“这个槐树宝宝，非要参加‘卖身节’为人类劳动一天，这不，把自己的几十只脚都拔出来了。”白鹭说，“看在它活泼可爱的份上，你们就请它干一点点活儿吧。”
哈哈哈，在场的动物和人类都大笑起来。
“你有手脚吗？你会说话吗？”
“动都动不了，你能干啥？”
“只能当盆景卖萌吧？”
“还得给你浇水哩，是人雇你还是你雇人？”
“看你根须上的泥巴，不把地弄脏就谢天谢地了。”
“你这个头，把你当柴烧，连只土豆都烤不熟。”
那棵小树苗只有一根筷子那么高，指甲般大小的树叶历历可数，根须细如白线，沾着星星点点的泥土。它一动不动地站着，对周围的冷嘲热讽毫无反应。
“我想雇小树苗，”忽然响起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众人低头一看，原来地上蹲着一个小男孩，正盯着小树苗发呆。
“可是我没有钱，我只有这个。”小男孩从右手腕上褪下红色运动腕带，“我可以把腕带当工资送给小树苗吗？”
“真漂亮，绝不止一块钱呢。”白鹭抬起右爪，套上腕带。小男孩帮它扣紧。“哈哈哈，我替好朋友收下了，亲爱的小老板，太阳已到中天，只剩下半天时间了，赶紧带小树苗去干活吧。”
小男孩说声谢谢，抓起小树苗拔腿就跑，旁边的大人们刚要出手阻拦，他已经没影了。
小男孩跑进没人的僻角里，对小树苗说：“我要你当一天我的爸爸，陪我玩。本来我想请黑熊当爸爸的，他个头大，没人敢欺负我，但是它会说话，我叫它熊爸爸，它一定会答应，还会叫我儿子，有人听见了会笑话我，那我就丢脸了。可是你不会说话，我叫你树爸爸，你不会答应，也不会叫我儿子，那我就不会脸红了。要是有人问我为什么叫你树爸爸，我会说：‘哟哟哟，你听成谐音了吧，我叫的是舒巴巴，这棵树就叫舒巴巴，是我给它取的卡通名字，我的森林好伙伴。’好啦，今天你就当卢小顿的爸爸吧。噢，我叫卢小顿，今年八岁。辛苦你啦。”
卢小顿朝小树苗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把小树苗放在右肩上，也不拍掉泥土。放手后，小树苗竟然站得笔直。
“哇，你能站稳，真是太酷了。你站在我肩膀上，就像我小时候骑在爸爸的脖子上，很开心，是不是？什么？你好像在摇头。我知道你想说啥，八岁也是小时候，对不对？不不不，我的观点是，人只要一上小学，小时候就没了。好啦，不争论这个问题了，我们出发吧，今天要干的活很多哦。”
卢小顿拐上大街，路人们都对他肩上的小树苗指指点点。卢小顿低下头，慌乱地跑起来，跑了一阵，才意识到肩上搭了个树爸爸，歪头一看，小树苗晃着枝叶，站得稳稳的，小根须像章鱼脚把衣服抓得贼紧，真有能耐。
到了公园，卢小顿低声说：“树爸爸，第一件活儿就是陪我打篮球，我的真爸爸已经有三年没有陪我打篮球了。”
露天篮球场只有四个篮球架，底下挤满了人，卢小顿走上去，半天也没摸到球，只好灰溜溜地下场，坐在长凳上直叹气。
噗，小树苗突然跳下地，迎风一晃，哗啦啦长成一棵20米高的大槐树。两根树枝前端冒出五只“爪子”，在粗壮的树干上轻轻揭下一层薄皮，一卷一拧，一个皮球就抛到卢小顿脚下了。卢小顿还没回过神来，那两根树枝突然变长，伸到卢小顿头上，就在空中扭麻花似的扭出一个篮圈，一根树枝垂下来，搀起卢小顿，指指皮球，指指篮圈，示意他投篮。
卢小顿差点哭了，没想到小树苗这么超能，这个爸爸当得多棒呀！他揩了揩眼睛，做了个深呼吸，抱起褐色的树皮球。呀，手感真好，不粗糙也不光滑，还带着树的体温呢。卢小顿把皮球往地上轻轻一扔，皮球啪的一声跳起来，弹性真好。卢小顿拍了几下，抱起球，纵身向篮圈一掷，球进了！顿时，万千枝叶刷刷刷鼓起掌来。有根树枝还闪电般地变长，伸到地上，把球捡起来，放到卢小顿手上。卢小顿拍着球走开，转身猛跑上篮，球又进了！呱唧呱唧声又响成一片。
篮球场上的人终于注意到了这座大树篮球架，纷纷跑上来看稀奇。卢小顿高喊：“树爸爸，咱们一起表演奇迹吧。”他大扮鬼脸，使出各种怪异的姿势投球，每次都能中，就是背对篮筐，弯下腰从屁股下投篮，皮球也能飞进篮圈。飞不进没关系，树爸爸的枝叶手会鬼魅出击，轻轻一碰，皮球就改变方向，乖乖落进篮筐。
观众们都傻眼了，天下还有这种篮球。孩子们受不了啦，纷纷求着要玩“精灵球”，家长们不由分说，把红牛、椰汁、牛肉干往卢小顿怀里塞。卢小顿热情地邀请所有人都上场，大家排着队，一个个大过“神投瘾”，一时槐树四周，变成了欢乐的海洋。
玩了一个小时，卢小顿对槐树说：“树爸爸，第一件工作结束了，我给你打一万分。我们走吧，去干第二件活儿。”
“孩子，你怎么能叫它爸爸呢？”一个老爷爷满脸严肃地批评说。
“舒巴巴，我叫的是舒巴巴。”卢小顿不慌不忙地回答，“舒服的舒，可怜巴巴的巴巴。这是我给槐树取的卡通名字，它是我的好伙伴。”
“好名字，”四周的人赞不绝口，“这棵树让大家确实舒服得巴巴适适。”
卢小顿哭笑不得，他把球送给了一个小男孩，伸出手对槐树说：“舒巴巴，我们该走了。到我手里来吧。大槐树72 变，小小小——”
话音未落，大槐树突然嗖的一声，缩成筷子大小，飞到卢小顿手上，卢小顿把小树苗往肩上一放，众人还没来得及惊呼，他一溜烟跑不见了。
卢小顿跑进四公里外的小山里，对小树苗说：“树爸爸，第二件活儿，陪我探险。两年前，我的真爸爸答应陪我去探索洞中潭发光之谜，可是一直没兑现。”
他钻进一个山洞，走了一会，光线越来越暗，不得不掉头。“哎呀，今天没带电筒，看不见路了，下次再——”
“来”字还没出口，一束白光射出来。卢小顿大吃一惊，只见肩上的小树苗突然开出一朵槐花来，那槐花白得刺眼，亮如台灯。白光聚成一柱，照向地面。“树爸爸，你真的有72变啊。”卢小顿喜出望外，把小树苗擎在手里，像高举灯塔一样，转身继续向前。
大约一小时后，卢小顿来到一处潭水边，水下隐隐有光在闪烁。“就是这里，树爸爸，你看到了光吗？”卢小顿说，“水很深，我丢石头测过，有一百米深呢。有人说，水底住着妖怪，光就是妖怪在瞪眼睛。我不信，我想探个究竟。树爸爸可以帮帮我吗？”
小树苗跳到水面上，摇身一晃，迅即长大长高，笔直的树干像长腿一样缓缓伸向水下，很快，它踩到了底部，站稳了，露在水上的躯干突然裂开，现出一个树洞，两只枝叶手把卢小顿抱进树洞，洞壁立刻伸出五根光秃秃的枝条，织成一个摇篮。摇篮载着卢小顿，像吊篮一样缓缓下沉。树洞深深，幽暗袭来，应该是潜入水下了。过了一会，外面出现了光芒。卢小顿惊讶地发现，洞壁竟然薄得像水母，比做篮球的树皮还要薄，亮晶晶的，像透明的玻璃，可以看清水里的一切。啊，那是什么？一条条发光的鱼，蓝光鱼、绿光鱼、红光鱼都有，不仅有发光鱼，还有透明的鸟儿、蟾蜍、龟、蛇、虾、蚌……它们在水里飞着、爬着、游着、飘着，无声无息，发着光，时明时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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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源：《东坑》报 编辑：李晓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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