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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柚花儿开（散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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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看一次抖音，前几天，竟然看到我儿时围龙屋里的伙伴阿新在做直播。只见他滔滔不绝推介他的果园、农庄、围龙屋，招揽游客前来春游观光，粉丝竟有两万多人。画面里，远镜头、近镜头、特写镜头交换使用着，远山近水、绿树繁花、鸟语花香，一派山乡美景。柚树叶间一朵朵似白玉兰般小花，淡雅、清新，美不胜收。短视频背景音乐是原汁原味嘹远悠长的客家山歌。
看到视频中故乡的美景，还有久违了的客家山歌，亲切悦耳，顿时感到缕缕乡愁包围着我。
思绪一下子把我拉回去年三月，正是柚花盛开的时节，多年未回家乡的我好不容易回了一趟。心闲下来，我总喜欢到山头地尾行走，小村庄已回荡着春天的气息，太阳暖融融地照着，空气中飘着一股芬芳，看来什么地方一定已有栀子花开放。看着山村的美景，呼吸清新的空气，找邻居老叔、儿时同伴聊聊天，释放长年在外奔波抑郁在胸中的乡愁。
伴随我走过童年、少年的老屋是必须去看看的。它是有五六十间房的围龙屋，我小时里面住有七八家人，听大人说更早时有四五家人搬到州县去了。但现在已经好多年没人居住了，有的举家外出谋生了，没外出的在附近建了楼房。围龙屋有如完成了历史使命的暮年老人颤颤巍巍地站立在岁月中，历经几百年风霜的洗礼，那土墙、黑瓦早已染上深深的岁月痕迹，几个天井里也长满了杂草，有些房子因年久失修已经梁腐瓦烂。我感叹围龙屋垂垂老矣，但它是我度过几多喜怒哀乐时光和萌发几多梦想的地方。
听说邻居阿新经营了一个果园，真得去看看。
我悠闲地漫步在乡间的山道上，抬起头，山村的上空是一望无际的蓝，蓝得令人心醉。我疑心，那里一定住着神仙，那一群又一群飞来的燕子，就是神灵派往人间的使者。走着走着，仿佛走进了一个梦幻般的绿色世界。燕子在墨绿的柚树林上空盘桓嬉戏，鸣叫着呼朋引伴；小道旁，翠绿草丛夹杂着朵朵五颜六色的野花，色彩斑斓的蝴蝶正扑扇着翅膀翩翩起舞。阵阵微风吹过，一股浓浓的香味扑鼻而来。原来，这不是路边桃花的香，也不是田野油菜花的香，这是孕育了一年的柚花，从婆娑碧叶间冒出花蕾，被温暖的春风催开，所散发出的清香。这时，一团团白云飘过，仿佛挂在山坡翠绿的柚树梢上，正随着微风轻轻晃动。柚花的芳香，早已一缕一缕向着山野弥漫，向着天空升腾。
故乡梅州山多田少，素有八山一水一分田之称，我的山村也如此，村民谋生艰难。阿新没考上大学，便到广州打工。结婚生子后，孩子在外地难以上学，便回来家乡。他学着村民开始上山种柑桔，果实收成后送到县城，并不好销。水果商宁愿远道到博罗杨村柑桔场进货，因为那里的柑桔皮薄肉嫩，鲜甜可口。从此阿新也懒得管理那些从前像护理孩子一样护理的柑桔树了。阿新与妻子再度外出打工，家里只剩下老人和孩子。
“柚树花开满山坡，大家听涯(客家话：我)唱山歌，乡村振兴政策好，花开富贵幸福多！”果园深处，悠长高亢的客家山歌传来，随之是一阵掌声和欢笑声。
“这不是阿新的父亲春叔在唱山歌吗？”我循着歌声，穿过一片柚树林，只见春叔正在果园小屋门口空地上笑呵呵地招呼前来游玩的城里人，端茶递水、花生瓜果，还触景生情唱上几首山歌。春婶在一旁正在向客人推销瓜果、番薯、五指毛桃等山货，忙着称货、扫码收钱，笑得见牙不见齿，
“春叔，您老好啊，您的山歌更有韵味了！”
“呵呵，是老侄回来了，来来来，过来喝茶，今天周末，城里来了不少客人。”年近八旬的春叔，黝黑的脸上皱纹间洋溢着春意。
看到春叔，大脑立刻出现一个画面：刚分田到户时，春叔家里没有牛，春叔和瘦弱的春婶每人拿一条坚韧的粗绳搭在肩上，拉着犁耕田。我们小孩在田埂上笑，春叔说，一个人两只脚，两个人四只脚——足以凑成一头牛了。是啊，改革的春风，让柔弱瞬间耸起牛的脊梁。
“老伙计，你回来了！”阿新拉了一车的化肥回来了。老友相见，分外高兴。我却急不可耐要阿新带我参观他的果园。
原来，六年前，党中央“乡村振兴”政策出台后，我们村作为扶贫村，广州有个单位来对口扶贫。阿新敏锐感到机会来了，他想快五十的人了，有老有小，在外漂泊，终不是办法。便决定回来承包山地种沙田柚。扶贫工作队给予启动资金和技术的帮扶。不少村民也因地制宜，房前、屋后、沟边、山坡上……家家户户都种植了柚树。专业户开山垦荒，开辟柚园，村子便成了以种植金柚为主的金柚村。前年，村里已经摘掉了贫困村帽子。
“橘柚园林翠，蒹葭径路迷”。漫步在柚树林，只见树上的柚花，藏在叶间，簇簇串串，素净淡妆。如遇微风，柚花轻轻摇曳，把这个灿烂的春天装点得分外繁华。洁白淡雅的柚花，花瓣白如凝脂，花蕊金黄，根根花丝玲珑剔透，温情脉脉，羞羞答答。用手轻轻一触，便有一股淡淡的清香萦绕指间。若用舌尖稍稍碰一下，一丝丝清甜即刻在味蕾间化开，直沁人心脾。如此娇小的柚花，我不知道，它把最浓最郁的馨香藏在哪里？站在树下，一树柚花的馨香，便慢慢地侵入到肌肤里，与你融为一体。
现在几面山坡，二百多亩郁郁葱葱的柚树林，都是阿新一家的劳动成果。阿新说，这面山坡是从以前的柑桔树上嫁接生长的，两年就有结果。柚树惊蛰始花，三月是我们赏花的时光，而于他们，便是农忙的开始，忙疏花，忙授粉。只见阿新摘掉一些挨挨挤挤开得过密的柚花。他说，这一疏花环节，是为柚树“节育”，以便果实更加饱满充盈。将一树一树的柚花疏理至最合理的状态，然后再进行授粉。从前一天早上或者当天早上采回来的一些酸柚花朵中，拿出一朵，在每一朵绽开的柚子花花柱头点一下，就完成极富创造性的让雌花受孕的过程。授了粉的柚花，更容易招徕嗡嗡飞舞的蜜蜂。这些聪明的小精灵，在这朵花吸吮一下，再到那朵花逗留片刻，授粉就自然而然均衡了，柚花的受孕率也会明显提升。
听着阿新头头是道的介绍，我对这位小时候的捣蛋鬼不禁肃然起敬。看他站在山头上，感觉他就像一支大型乐队的指挥家，挥舞着双手，调动起大自然神奇的魅力，他的一棵棵柚树都随着他的指挥而起舞，春来花开漫野，秋来硕果累累。
阿新说，疏花、授粉仅仅是开始，接下来的除草、施肥、控梢、除虫、包裹、摘果、疏枝，每一项都不是省力的活儿。虽然增加了一些机械设备，但很多细致的活还得靠人工。他深有感触地说：“力不到、不为财。柚子树也像人一样，是有感情的，你对它好，服侍周到了，它也就对你好，秋天到了，它会给你满满的回报。”一年到头，阿新一家的身影都在柚树下穿梭。他们也像是一群勤劳的小蜜蜂，努力耕耘自己的幸福生活。秋收时节，那一堆堆小山似的金黄柚子，就是他们的希望、他们的喜悦。他们靠它，养育儿孙；他们靠它，奉养老人，让老人安度晚年。他们也靠它，做起了小洋楼，一家人安居乐业，其乐融融。
梅州金柚果大，果皮光滑，果肉清甜，富含营养物质，是老少皆喜欢的水果。由于“柚”和“佑”谐音，有吉祥的健康平安的意义，拜访亲友，送上几只金柚，体现很好的祝福之意。我知道，梅州金柚因味好质优在珠三角久负盛名，我鼓励阿新，不用担心销路了。但阿新也有了他新的想法：除了卖柚子，他正在尝试推广旅游产业，把城里人引到我们山区来，他已派儿子出去学习做直播，过不了多久，来村里游玩的人会更多。他还说，听说可以向政府申请维护古民居的扶持资金，他也准备投入一笔钱，将围龙屋进行修整，作为一个古民居景点，儿子儿媳开一个农庄，客人来了有吃饭休息的地方。
刚才看到我们的老屋垂垂老矣、有荒芜破落之势，自感无能为力而心里有一种隐隐作痛之感，阿新的一番话，我从心底里敬佩他之外，也真正化解了我的乡愁之“愁”。
面对我的夸奖，阿新腼腆着说有个不情之请，说既然回来了，就给他写幅书法作品，做直播时可以多一个背景。哪有不允之理。当晚，与阿新、春叔对饮几杯后，铺纸挥毫：“乡村振兴，柚你真好！”再写了一首打油诗作为柚子的广告语：“果养容颜花养老，晶莹鲜嫩味清妙。敢于果儿争第一，江湖柚你真的好。”又几杯下肚，大家的脸像春花般灿烂。
一年过去了，如白马过隙。看来阿新搭上“乡村振兴”快车上了高速路，他也成了耕山种果、勤劳致富典型，经常被各级媒体采访报道，成了“网红”。橘柚花开紫白香，婆娑碧叶绽祺祥。小花飘香惹人醉，几回梦里客乐徜徉。
家乡的山水、柚花、围龙屋......我又盘算着什么时候回去看看了。（文 / 陈建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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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源：《东坑》报 编辑：李晓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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