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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老屋
阳光东坑  http://dk.sun0769.com/   2022-11-09 10:52
    离家十余载,老屋时常浮现在我的记忆里。我该如何写它呢?为此我颇费脑筋。思来想去,还是用最简单最直接的方法,按照次序来交代。

    老屋前面有一块坝子,一分为二,下面那块,呈斜势,正对一块大田,大田有几十亩,我们村有好些人家各分了几亩。有时我们站在下边坝子里看别人在大田里犁田、插秧、打稻谷、捉泥鳅和黄鳝、赶鸭子。挨着坝子的这几亩是方玉材家的,后来划分给了我们,由于连着我们的几户人家都喜欢把瓶瓶罐罐往大田里扔,边上居多,使得有一年爸爸下田干活踩到一个玻璃瓶,划了一条口子,流了一摊血。坝子连接大田的边上我曾种过指甲花、蕃茄和芭蕉,指甲花是从外婆的邻居地里扯的,在大太阳下种下,蔫呆呆,抬不起头来,无一棵存活;蕃茄种下结了几个,有鸟蛋那么大时,有一个星期六放学归来,发现最大的失踪了,我气急败坏,怀疑是有人偷了,围着我们几家人连着的老屋转了一圈,在小萍家的屋后捡到了一小团青疙瘩,凑近鼻孔一闻,不像蕃茄的味道,弄不清楚是不是我的蕃茄;芭蕉种下一棵,一年生个孩子,几年后,我看见上面开出了跟猪舌相同颜色的花,继而还冒出了一个绿皮芭蕉,欣喜若狂,因为这是第一次见芭蕉结出蕉来(二姑家里有一垅芭蕉好些年了,都未曾见过这种现象呢),可这股高兴劲儿伴着芭蕉的夭折像流星一样陨落了,它是天生的热带植物,川南的气候不适合它。坝子左右各有一片小小的竹林,左边的是我们家的,右边的是三叔家的。坝子的中间是一条路,来往的行人从上面踩过。坝子上面这块的下半部分也是呈斜势,上半部分平平整整,用瓦片打过,大概没有用石灰,呈黑色,不像别家的坝子可以晒东西。在我们那儿,家家户户都要打坝子,用来晒稻谷、玉米、麦子、油菜籽等,别人去一户人家,首先看到的是坝子,有坝子看起来体面、规整一些。五妹家是单家独户,相当于是我们村的核心,她家门前有一块大坝子,叫新坝子,但那不是他们家的,是村里集体所有,各个家庭根据人头分一小块。每家每户分的田地都不集中,跟我们一样没有坝子的人家再远也只得把粮食搬到那儿去晒,还得轮流换人去翻晒,中午许多人就在五妹家午休。到太阳下山时,收了粮食还得背着或挑着往家里搬。没有晒干第二天又得早上搬去下午搬回,既费力又耗时。三叔一家去城里后,我们家替他家守房子,才终于有了坝子。曾经我也希望我们家能打一块坝子,有时便提着烟篼围着我们连着的几家人的后阳沟转,捡瓦片存起来。可惜一直未能如愿。我们的土坝子,总给人以湿润之感,打过瓦片的地方还有青苔,平时我只能晒晒未干的树枝树叶、刚割回来的草。有时爸爸去赶场,我和妹妹喜欢站在坝子边上眼巴巴地望着,希望爸爸快快出现在肖田(我们家的地),当他来到我们面前,我们迫不及待地去翻他的皮背篼,有吃的,我们欢喜不已;没吃的,我们失落至极。我和妹妹童年时脱落的乳牙,站在坝子里,用力一掷,便飞上了屋顶。

    坝子左边是一条阴沟,右边是一间猪圈,猪圈外面有粪坑,人和猪的粪便都储存在里面,爸爸妈妈用尿桶挑着粪便去灌溉粮食。猪圈左边连着二叔家的灶房(墙壁处用来堆柴),正面连着二叔家的猪圈,从坝子中间的小路走到我们家的竹林处,就会发现我们家的猪圈和二叔家的猪圈是连在一起的,到了里面才会发现有一墙之隔。猪圈的地势较矮,进去得先伸一条腿进去,再让另一条腿进去。进去首先闻到的是猪身上的味道,它们爱叫唤,常常是一听见声响,便叫着把前腿架在围栏上,眼巴巴地等着给它们吃的。这猪圈里养的猪一直很顺利,一般都是养两头。有一次二娘发疯,用菜刀砍伤了一头,我和妹妹放学归来,看见那头猪躺在地面上,一条两寸长的口子还在冒血,心隐隐作痛,猪也是一条命啊,虽然它们的结局就是等待被杀,可是我们见不得这种场面。我提着潲桶去喂过猪,它们吃得可欢了,甚至会抢呢,此时,心里便会涌起自豪感。妈妈在外面打工,爸爸去外面下乡卖床上用品,外婆住在我们家照顾我和妹妹,每天都由她喂猪。她年岁已高,每次提着潲桶下梯坎,再下到猪圈,把潲桶提起来倒进猪槽里,这个过程完毕,气喘吁吁。有时爸爸见猪随地乱拉,便会拿着响坎儿(一种用一根小竹竿做的能赶畜生的用具,下面一小截用刀破成几片,抓住上面一打就会发出响声)赶它们过去,说:“在洞洞那里屙。”有时爸爸会拿一把梳子去给它们梳毛,那认真劲儿,就像给我和妹妹精心梳头一样。在农村,谁能把猪养得油光水滑,膘肥腿壮,谁就有本事。甚至会跟别人比较,谁的猪养得多,谁的猪养得壮,谁的猪卖了好价钱。到了过年,杀大肥猪可是一件大事。有一年,爸爸把腌了腊肉的盐水倒给猪喝,那头猪急得跳出了猪栏,跑出了猪圈,一头栽进大田里喝水,结果还是死掉了,是被活活咸死的。这个猪圈的锁曾经被人撬过,有贼人光顾。在我们那儿,在猪圈里面解手,几乎家家都会在猪圈里放一捆竹片,解大手的时候撇成一截截来把大便刮掉。如今说起这事,爸爸说,有时屁股痒,刮着还挺舒服,逗得我们咯咯直笑,同时也觉得,爸爸说的好实际,我们都有相同的感觉。家家户户都在猪圈里洗澡,我嫌臭,还是在天井里洗澡来得痛快。

    进入我们家,得经过七道石梯,因此我们家的地势较高。爸爸说,我们不是在山沟里,却要爬坡上坎。门是两扇木门,锁是老式锁。妈妈说,我小时候她让我看家,哪儿也不要去,我坐在门槛上,等她出去一趟回来我还坐在那儿。妈妈坐在这门槛上轮流给我和妹妹找头上的虱子,勒虱子蛋,想起来,那痛感尚存。有一次我和妹妹唱兴大发,坐在门槛上大展歌喉,事后隔壁的贞会叔叔夸我们唱歌好听。木门右边的墙补过,有一年我不小心碰掉了一块泥,有一只眼睛红了,是被犯了,至于是犯了什么,我们也不清楚。妈妈一连几天都带我去另一个队让一男子给我吹眼睛,没几天就好了。每次吹了眼睛,要免去对他的感激之辞,也不能回头看他。我大姑家的老二也是遇到这种情况,她不相信吹眼这回事,结果这位表哥的眼睛成了睁眼瞎,去大医院也无法医治,导致城市户口的他最后娶了个农村姑娘。如今,在我们那儿已没有会吹眼睛的人,给我吹眼睛的那名男子也可能已不在人世。不过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家家户户都有了楼房,也不容易碰到哪儿了。家里的物什要挪动时,要先在那儿撒上米或泼点水,我们不信迷信,这个还是信的,在深圳漂泊的日子里也一直保持这一古老方式。

    踏进门槛,就进入了下堂屋,下堂屋的左右两边门背后用来放一些杂物,比如锄头烟篼之类的农具。左边墙壁是和罗大婆家共用,墙的那一头是他们家的房间。这堵墙烂了一部分,有一年便用泥砖砌了砌。墙壁处放了一棵树,斜伸到门背后,一放放了好多年。我们割回来的猪草放在这堵墙下,砍猪草的菜板和刀也放在这儿,砍猪草时端一张小凳子就可以实施行动。右边墙壁处放了一张高木桌,三方各一张长木凳,我和爸爸、妹妹吃饭时各坐一方,有时,我们也在上面打子儿。也是在这张桌上,三叔告诉我们,他的小儿子早恋,他还许诺过年带我们去自贡看灯会,最后成了泡影。

    从右边往里走就是灶房,曾经在进门处左边安了一张小桌子和几张小板凳,在这儿吃饭、写作业。夏天的晚上,我和爸爸、妹妹多数时候坐在煤油灯下吃稀饭,多半是吃过河(空心)  菜。桌子前面放了一口大水缸,我们家没有压水井,爸爸天天得走几分钟到公用井边去挑水。当大爷家有了压水井后,便到大爷家去挑。到了夏天,一揭开水缸盖子,从亮瓦处透射进来的阳光照在水面上,亮莹莹,像一面镜子。拿起木瓢舀起来往嘴里灌,感觉凉丝丝、甜悠悠。水缸过去横陈着灶,灶有一半是煤灶,基本上没有用过;中间有一个顶锅,可用来做饭,也几乎没有用,顶锅上方是烟囱,上面钉了钉子,挂着洗锅把;最前面的灶是柴灶,这个柴灶吞过麦秆、玉米秆、高梁秆、稻草、树叶、竹叶、枯草等。要用顶锅的时候,在烧柴灶时,柴就得往里伸。它的前面有用石块垒起的一个槽,专门用来堆柴灰,当灶膛里的灰逐渐增多,就得清理一部分,用火钳把它们刨出来。柴灰堆积到一定程度,就把它们弄去下田,有时也可以拿去撒在鸡屎上,它们很快裹成一团,以免鞋子直接吻上鸡屎,也方便打扫。火钳在烧柴时必不可少,它肩负着把柴送进灶膛里的责任,烧多少与否也由它掌握。烧稻草呢,直接拿一把,须朝下,用火柴点燃,烧上一小截,再送进灶膛,然后一把接一把地放进去。烧稻草的缺点是,灰多。烧麦秆的时候噼啪作响,像在庆祝什么,到深圳后,有一种鞭炮的声音跟它相似,我们总会说像烧麦秆草一样。许多时候,我往灶里放柴,爸爸煎菜。夏天的时候热气腾腾,如果是爸爸或妹妹在烧柴,就会看见火光映在他们脸上,红彤彤。灶里烧出来的红薯、玉米特别甜,我们像贪吃的猫,顾不得热,急急得要送进嘴里去,可实在太烫了啊,嘴里嘶嘶着,啊啊着,将食物从这只手抛到那只手,又从那只手抛到这只手。这个灶吃的柴有时根本供应不上,我不管是中午还是下午放学都会去捡柴,有时是用磨尖了头的铁钎一头栽下去穿树叶,有时是用竹子编的耙耙去捞树叶和竹叶,有时用一根绑了镰刀的竹竿去钩树上的枯枝,有时用火钳去夹笋壳,有时割干草,有时割青草到坝子里晒干。解决柴禾的问题,就是解决吃饭的问题。一口大锅做了人吃的又做猪吃的,在农村没那么多讲究,洗净即可。在夏天,这口大锅洗净了之后还热洗澡水。我七岁那年,爸爸得了打谷黄,倒在灶房里的稻草堆上,我特别懂事,去割猪草,也煮稀饭。这个灶后来换了个位置,靠另一堵墙。灶房的进门处右边放了一个蜂窝煤灶,有时也用锑锅坐在上面熬稀饭和烧洗澡水,点火的时候就到大爷家去。墙上挂着筷兜碗兜,洗了的碗筷各就各位。灶房有四堵墙,左面墙和大爷家共用,前面两堵墙与二叔家共用,一堵墙连接他们的房间,一堵墙连接他们的灶房;右边这堵墙便是与我们的下堂屋是一堵墙。1993年妈妈打工归来,爸爸去山区卖床上用品挣钱贴补家用,夜深了,妈妈还在灶房的煤油灯下切土豆,等待第二天在地里种下,我和妹妹不敢去房间睡觉,强撑眼皮等待妈妈收工。

    下堂屋往上走,通道右边是一方小天井,是晴天还是雨天我们不用出门便可知道,也不用出门就可以看到天空,天井使得我们的堂屋比没有天井的人家的堂屋要亮堂许多。我们在天井边刷牙洗脸洗头,在天井里洗澡。天井边上长了青苔,甚至还长了小巧的植物,有时进去得小心翼翼,以免打滑。这里面的水从阴沟流出去,直接流到大田里。右边那堵墙与大爷家共用,是他家用空心砖砌成,有大大的孔,有时他们家端好吃的给我们就从这儿递过来,芝理哥哥编麻布的时候,我们也可以看到。天井左边是通道,靠墙处横着挂了根竹竿,上面挂着我们的洗脸帕。妈妈在上面挂过连裤袜,大双小双觉得稀奇,笑了半天。

    从通道走向上堂屋,又得跨两级台阶。台阶的左边是一堵不规则也很小的墙,弯得像右括号,这墙是从下堂屋绵延至此,另一边是罗家的另一个房间。上堂屋的房梁中间吊着一盏电灯,灯泡上蒙了尘,它从未亮过,因为我们家没有点电灯。这盏电灯形同虚设,可它却让我充满了幻想,我时常望着它,希望它能亮起来。有一段时间,我希望我们家也能点电灯,要知道,比我们穷的小萍家堂屋里都点了电灯啊。有一年,听说村里要统一拉电线,让家家户户都通上电,我窃喜不已,可事后杳无音讯。没通电,也就代表没有一件电器,夏天我们用蒲扇驱热,看电视到大爷家去。罗亮家里有彩电后,也去他家看,我滋生了我们家也有彩电的梦想。表哥表嫂从广东打工归来带回一台大录音机,我和妹妹听歌听得如痴如醉,我也希望妈妈能从深圳帮我们带回一台大录音机。上堂屋的左边靠墙处曾放着大大的兔笼,有两层。兔笼的前面放着县城的大姑家因搬家而送给我们的藤椅,有一次爸妈不知去了哪里,妹妹患了感冒,怕冷,她缩在藤椅上,我用被单连椅带人一起裹住,只留下一颗头,惹得我大笑。上堂屋的正面墙上裂了缝,有一个村里统一的圆形的黑色广播,每天准时开播,它让我感觉家里通了电。这堵墙和右面墙上爸爸都贴了许多画,油画居多,有李连杰、潘虹,有两张都是那三个我叫不出名字的模特,特别漂亮。右面墙有一个站在荷花前面的模特穿着一步裙,双腿并拢,右脚稍微前倾,外婆说她的腿夹起夹起(夹在一起)。右面墙壁下有两张桌子,靠正面墙的上面垫了一张黄胶布,用来放生活用品,外面这张是后来搬到下堂屋吃饭的桌子。大爷的大媳妇经常抱着儿子来我们家,碰上我们在吃饭,有时汤里只有几片瘦肉,爸爸便捞起来给他吃。在这张桌子边,有一次三姐说我的字是邬家的这一代中写得最好的,隔房堂哥不屑地说字写得好有什么用。我和妹妹下午放学归来都是在上堂屋的天井边写作业,有时写到天色黯淡下来而无所觉,待发现时,黑暗已铺天盖地,无法看清写字。有一个周末,我同样在这儿做作业,幺公来我们家串门儿,站在我身后看我写字,不发一语,然后就去了大爷家。事后大娘告诉爸爸,幺公夸我的字写得好,当时没有表明,是因为我脸皮薄,怕不好意思。

    右面墙进去是我们家的房间,唯一的一间。门背后放着尿桶,冬天还好,夏天一进去就能闻到一股尿味。和堂屋共用的这堵墙边放着一个抽屉,抽屉上还放着一个小碗柜,碗柜一打开,便会闻到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碗柜上贴了一张爸爸从书上剪下来的香港的海和建筑的图片,那应该就是后来知道的维多利亚港。和堂屋正面墙平行的那堵墙放着我们的床,床前有踏板凳,方便上床。妈妈生下妹妹时,我站在踏板凳上,又笑又跳又拍巴掌,说:“哦,我有个妹妹喽!”93年在深圳打工的妈妈请了半个月的假回家,在这张床边,她拿着她织的娃娃衫给我和妹妹试穿,小萍羡慕得要命,一个劲儿地说:“你们好安逸哟!”意思是我们好幸福。床与门对着的那道墙之间还有空隙,靠墙处放了皮箱,还放了几个泡菜坛子,有时我们睡在床上就能闻到一股香味,那准是爸妈在开启坛盖。门对着的那道墙上挂了一块布,上面别了100多个带别针的毛主席像章,是爸爸从部队复员后带回来的。经常有小孩子来我们家索要,其中以隔房堂哥东东要得最多,他们总是站在房间门口翘首企盼。这道墙与大爷家的房间共用,是芝理哥哥住的,右边这堵墙与大爷家织麻布的那间房共用,横着挂了一根竹竿,用来挂衣服,有一年我将妈妈的衬衣都翻出来挂着,看着它们,就觉得像电视里面那些有很多衣服的人在衣橱里挂满了衣服,心里有一种满足感。竹竿下面是皮箱,里面也装着衣服。有一次爸爸买回香蕉,我们父女仨吃得很带劲,不一会儿香蕉皮就铺了一地。我们的房间不喜外人进入,小萍算是进入次数最多的外人,她知道别人的房间不可随便进入,有时便站在门口与我们说话,我们叫她进去,她才会进去。

    上堂屋左边有一道门,但是用土砖堵住了,那是三叔家的一间房。这道门正对着一道木门,三叔他们是从那道门进出。这间屋子比其他几间更新,是阿公阿婆分给三叔的,他们家在我们后面单独有一套房子,便把这间房以两百多元卖给我们,刚开始用来堆柴,相当于是一个柴房,爸爸去抱柴时还曾摸到过蛇。我和爸爸、妹妹帮三叔家守房子,每晚都在他家里睡觉,那时我和妹妹已比较大了,有一次大娘笑着对一男子说:“亏他们几爷子挤在一张床上怎么睡得下。”听了这话我迫切想要一个自己的房间。我跟爸爸表达了我的意思,他认为我们之前的房间已经裂缝了,比较危险,便让我和妹妹住买来的三叔家的这间房。将之前那房间的抽屉搬了过来,还放了一张桌。还记得在这间房时,冬天早上不想起来,总要在床上坐上半天,将衣服放在被子里捂热了再穿。也是在这间屋里,我来了月事。爸爸拿回妈妈打工寄回来的钱没地方放,裹成一团放在墙缝里,结果被老鼠啃得稀巴烂,他为此十分着急。他拿着烂钱去银行,竟然换了新钱回来,只不过不完整,扣了一部分。这间屋子外面种了芭蕉树,一年比一年多;还有姜花,香气袭人。

    因为房子和别人的连在一起,像连体婴儿,有时互相听得见说话声。后阳沟我们很少去,去后阳沟得绕一圈,我们家不像别人把玉米秆高梁秆等堆放在后阳沟。我多数去那儿只是为了捞竹叶,后头有一大片竹林,竹林的地势比后阳沟高出许多。也正因为此,土壁上很多洞,洞里有蛇。我去时有点胆颤心惊,好在有惊无险,只见过到蛇皮,没见到过蛇。有一次爸爸在后阳沟发现一个窝,窝里有几十颗鸡蛋,是我们家的鸡所下,幸好我们的后阳沟比较偏僻,一般很少人去那儿捞竹林,所以鸡蛋没有落入外人手里。

    我喜欢养兔,曾在老屋里养了两代兔子。那段时间,每天放学后便背着背篼去割兔子草。兔子生下宝宝的那天,我们到窝里去看,一个个肉嘟嘟,眼睛眯成一条缝,像小老鼠。兔宝宝们毛发长齐了,像雪一样白,它们蹦蹦跳跳,十分可爱,每天满屋子乱窜。表叔娘想买几只去喂,她是村里出了名的稀屎妇人(不讲究卫生),我见小兔子们活泼又干净,便不想卖给她。当兔宝宝们都长大后,它们长了石灰脚,一个个陆陆续续去世。最后一只兔子,爸爸经常给它的脚抹煤油。爸爸非常讨厌它,要骂它,我说它很可怜,爸爸表示同意,不再看见它就嘀嘀咕咕。它也很快就死掉了,死了之后一提起来,尿直往下流。死了的兔子,给了二叔家的两个儿子去弄来吃,反正很少吃肉,用它来打牙祭。

    老屋是阿公阿婆遗留下来的,三个叔叔都另做了房子,爸爸最小,当兵回来后便分了这房子。一到下雨天,雨水从瓦片缝隙滴进屋里,我们得用盆子去接,听那雨滴打在盆底嘀嘀嗒嗒的声音。有一年爸爸买了许多砖,请人用鸡公车拉回来,放在买回的三叔家的那间房外面。由于鸡公车要从高处下来把砖放在低处,爸爸还专门用锄头在斜坎处挖了一道槽。后来,还买回一批石头。我经常想象我们家的泥巴房子换成了砖房,可爸爸买的砖和石头远远不够,一直放在那儿,经受风吹雨打日晒雷轰。爸妈于1989年到深圳打工,一年后爸爸回去带我和妹妹,我于1996年到深圳打工,爸爸1997年再到深圳打工,把妹妹托付给他的干儿子,老屋交由大爷家看守,但他们只是注意有没有外人偷偷进入,每天都大门紧锁。爸爸出来时把几坛泡菜送给了大娘他们,他说还有半屋子舍不得烧的树枝。没几年,妹妹也到深圳打工,我们一家人算是彻底抛弃了老屋。

    老屋装满了我们的喜怒哀乐,承载着我和妹妹的幸福童年,教我如何不想它?

    老屋实在太老了,加上无人看管,很快走完了它的一生,我们连它的最后一面也没见到。我想它也跟我们一样,牵肠挂肚,心心念念,希望我们能回去看看它吧,可是它盼啊等啊,望眼欲穿,我们就是不回去。我们没有它的照片,它只能存在于我们的记忆之中了。老屋里面有许多东西没有拿出来让我甚感遗憾,比如我小时候穿着棉袄,将一本书卷成筒站在油菜花前面照的一张黑白照片,还记得当时爸妈不同意我照,经我的死缠烂打,一哭二闹,才同意,拍照时眼角还挂着泪。还有一个本子,是我小学三年级时写的作文,有一次我们父女仨清理房间,把它翻出来,一边念一边哈哈大笑。它们都随同老屋一起消失了。

    听说现在在老屋那儿修了一条路,只有爸爸妈妈回去看到了,我和妹妹自出来后就没回去过。爸爸买的砖和石头一块都没有了,肯定是被邻居们你拿几块我拿几块给拿走了。老屋看着这一切,它气急攻心,一定是怀着怨恨咽下最后一口气。(文 / 邬霞)
来源:《东坑》报 编辑:李晓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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