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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你一生的牵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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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家乡有这样的一种习俗，大凡在蝴蝶、青蜓等生物飞进家中是不许杀害的，特别是对蝴蝶，更是敬若神灵。乡人对这两种生物如此敬重，是因为相信它们是已故先人的灵魂化身，它们飞进来，是因为想家人了，要回来看看。小的时候对于这种说法问题半信半疑，必竟没有谁可以证实真的有不死的灵魂存在，长大后就更认为那是乡人中《梁祝》的毒太深了。
自从父亲逝世以后，对于这种说法，不知怎么的，我竟然是渐渐地有点儿信了，因为自从父亲离开以后，发现每当我不开心或病得很辛苦的时候，总会有一只灰竭色的蝴蝶萦绕在我的身边久久不肯离去，有时还逗留几天，直至我的病好转了才翩翩然而去。也许这一切只是巧合，可是失去父爱的我却更愿意选择相信，这是父亲放不正心中牵挂的我，因而送上一份阴阳也阻隔不断的祝福与关爱。
（二）
才十二岁，父亲便离开家乡作船工去了，直至退休前的大部分时间都是以船为家，回来的日子是很少的，一个月才三天，因此，除了左邻右里的几户人家外，家乡认识父亲的人是少之又少，如果碰到邻村的人不知道我们是谁家的子女，说出父亲的名字准能令对方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相反的，说出母亲的名字，人家便会立刻恍然大悟。尽管认识父亲的人并不多，可是奇怪的是，认识我的本乡人直至现在见到我却总会感叹一句：小的时候，你父亲是非常爱你的，每次看见他都是在抱着你玩，要不就是把你抱在怀里教你认字、写字，你能有今天都是多亏了有一个好父亲！真的，不信你看看某某某……虽然他们也是一样的叫不出父亲的名字。不过，有一点倒是让他们给说对了，因为残疾的关系，在兄妹四人中，我得到的父爱是最多的，十年间断的求医问，也令我和父亲相处的时间是几位哥哥的几倍之数。
（三）
每一个孩子的心中，父母都是完美无暇的，无所不能的。小的时候，父亲在我的心目中更是一个天下无人能比的人，这除了因为他几乎把所有的休假时间都给了我之外，更因为他为我所付出的点滴的深情厚爱无处不在；我连坐也不能独立坐的身体需要特殊的照顾、特殊的用具，可是一贫如洗的家根本就买不起任何的特殊用品，一切都只能靠自己想办法。父亲用他的聪明才智，用他有限的休假时间为我细心的设计着，一点豆粒的制作着；集学习、生活、保护于一身的小椅栊，让缺少人手照顾的我的童年期间少受伤害；防止跌伤的特矮小床，特别宽大的木制沙发，放在床前用于工作的小圆桌，每一件物品的用料都是别人当柴火烧的边角料，父亲耐心嵌彻而成，尽管并不美观，却件件都饱含着父亲对我的深情怜爱。
特殊的的生理条件，令成长的历程里总显得风雨飘摇，但无论生活如何的贫困，纵然世界给了我太多的伤害，我庆幸，还有善良的父母，有他们不变的真爱为我的成长保驾护航！
（四）
就在临近退休前的几个月，父亲突然脑出血昏迷了近一个月，当他提前办理退休手续回到家中长住的时候，我却发现父亲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除了左手和左脚残疾了变得运动不方便外，最让我感到突然的是他性格上的转变，他变得喜怒无常，变得尖酸刻薄；在以前，无论我决定干什么，他就算不赞同也会耐心地给我做说服工作，可是，自从得病以后，无论我的决定是对是错他都会给予冷嘲热讽。面对父亲的突然转变，我傻了，呆了，常常会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显得有点狰狞的脸想：这便是那个一直以来爱我疼我的父亲吗？就连知夫莫若妻的母亲也感到难以理解，以往连一句重话也舍不得说我的父亲怎么会突然对我如此的刻薄？
因为父亲变得难以相处，父女间的关系也在日渐变得冷漠，本来以为父亲已经不再爱我了，以为疾病已经令他忘记了这个曾经最爱的女儿，直至一九九六年的元月份，在父亲弥留的眷恋中我才知道，无论父亲的头脑是如何的混沌，就算他平日里对我是如何的刻薄，我始终是他一生中最大最深的牵挂……
那是我一生中最阴暗的日子，父亲已经好几天都粒米未进了，整个家都处在愁云惨雾之中，年长的乡邻用尽了各种习俗古法，儿子媳妇也对父亲许下了各种的承诺，大家都只有一个心愿，希望父亲可以早日摆脱这疾病的纠缠极乐西去，因为看他实在是太辛苦了，可是，当还剩下最口气的时候，父亲却整整喘息了一天一夜，就是不肯咽下。“还有谁没有和他告别的吗？”年长的乡邻问在一旁哭泣的母亲，一句话，让母亲恍然大悟，明白他是放心不下我这个唯一的牵挂。
终于，在没见父亲一个多月后，我被背到了父亲的病床前，看到了又爱又恨的父亲，我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个多月，才一个多月，原本一米七、百多斤重的父亲现在竟然瘦小得像一个十多岁的小孩。父亲的双眼紧闭着，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每喘一口气，全身都会跟着抖动一下。以往的委屈、怨恨，在看到父亲的一刹那全都烟消云散了，近十年没有出口的呼唤也跟随着眼泪凄切叫出。也许是心灵的感应，近两天对任何声音都没有反应的父亲在听到我的呼唤后，紧闭的双眼竟然剧烈地抽动着，似乎是想睁开眼睛再看一看自己唯一牵挂着的人，可惜的是，除了两滴浊泪，父亲始终没能张开眼睛，没能再看一看这个自己爱了一生、疼了一生、至死也放心不下的女儿。
（五）
在我将会成为新娘和无论怎么样也会好好生存下去的承诺下，父亲缓缓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转眼已经十五年过去了，十五年里我一直坚守着对父亲的承诺：好好地活着！只是，那个美丽的谎言至今仍然美丽，因为在他病重的时候，相恋十年的恋人早已经离我而去。是否就是因为这个原因，父亲才会死了也放不下心中的牵挂？才会在我失意时，患病时，化作一只最质朴的蝴蝶回到我的身边，为我送上一份阴阳也阻隔不断的慈爱？！（文 / 卢巧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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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源：《东坑》报 编辑：李晓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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