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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下的屋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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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云庄,独独就老张家的屋子在路下面。路面成了屋顶。厚厚的路面成了一道安全的屏障。老张坐在屋里悠闲地抽着水烟时,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担心路一不小心会坍塌下来把他送到阎王爷那里。
一条厚厚的路,蚯蚓似地蜿蜒着伸向遥远的地方。偶尔,只是偶尔有一辆大卡车呼啸着穿越云庄,留下满路的风尘。老张从屋里跑出来,满路的风尘落了他一脸。老张模糊的眼神投向模糊的车影,嘴里咕噜了一句,转瞬话就被云庄的风吹走了。一大群云庄的孩子奔跑着跑向路边,眼神紧紧地盯着远去的卡车。调皮的孩子用尽全身力气把石头投去,石头划破沉闷的空气,在半空中留下一道影子。大卡车是一辈子蹲在一个地方的云庄人的客人。它把云庄孩子的幻想拉得很长很长。
夜的精灵降临云庄时,一切开始安静下来。淡而细腻的炊烟缓缓飘向空中,与天边的云混合在一起。放了一天牧的孩子骑在牛背上,随着牛缓缓的步伐往家赶去。牛行走在地上,把孩子托在半空中。半空中的孩子,用一种好奇的眼神去重新打量云庄的每个地方。
老张在屋子住了大半辈子,不曾离开不曾远离。云庄每个人的脚步声,他都听在耳里。一个人从路上走过,脚步声落在路上,掉入老张的耳朵里。几十年过去,老张已熟悉每个人的脚步声。谁打这里经过,老张在心底摸索着这个人的名字与模样,一张口,上面那个人就应了声。一个人的脚步声也是有性格有生命的,或轻或重,或急或缓。当一个人的脚步声变得轻飘起来时,时日便不多了。
许多人走在这条厚重的路上,一走就走了几十年。他们把路的一层又一层肌肤剥离开来,自己也跟着苍老下来。老张闲下来时就跑到云庄的那快空地上讲他的脚步声。一大群云庄的孩子围着他,听不懂老张在说什么,只一味地笑。
老张说,一个人的脚步声开始是跌跌撞撞地,跌的次数多了便急速而沉稳起来。沉稳缓慢了几十年,便轻飘起来。
薄暮里的老张独语着,直至自己的脚步也跟着变得轻飘起来。
在轻飘里,老张缓缓往家走去。
那是他的家,亦是许多人的家。 (文 / 周齐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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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东坑》报 编辑:李晓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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