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游离在故乡桥的情感 |
|
|
腊月二十八黄昏，乡村的景致像巨幅油画竖立于岁月之怀，呈现即将远去的时令。半山腰的余晖薄薄铺开，如投影幕布般被西沉的太阳悄无声息牵扯着往上收缩。山峰与山峰对峙下的巷口送来了柔柔微风，惹得路下的杉羽伸探上来，摆动了婀娜身姿，似乎想挽留风的脚步。一块块稻田秋收后便闲置了，小河从中间弯弯曲曲穿过，时隐时现，以至于分不清潺潺的流水声是哪个转弯或跌宕奏出的音符。
我顺流而下来到村尾，焕然一新的故乡桥进入了眼帘。新桥造型美观，结构坚固，桥栏中间碑刻着三个字——“妙友桥”，行楷字体透显遒劲和流畅。此时时刻，我又伫立于桥头，眼前的流水已然没有往年水晶般明澈，河床变浅，估计只能没膝，流姿也似乎显得缓慢与无奈。“……一江春水向东流”，南唐李煜的情思，仿佛越过了纵横交错的时光隧道，转化成这条小河，与我心事交融一起，潺潺而往……
记得十几年前的某个夏日黄昏，我正念小学六年级，其时将要举行小升中考试。考试分数达标后便升到镇中学就读，而记忆中小时候从未离开过村庄，一种难舍难分的眷恋像细丝一般从心底抽出来模糊视线，对一个生长于偏远山区的农村娃而言，外边的世界是精彩还是迷茫一概不知，只有站在桥头出神地望着汩汩的流水思绪万千。
当时的桥是用石头堆砌而成，村民便唤其“石拱桥”。我抬头望见碧空如洗，低头水波粼粼，小学六年时光中多少欢声笑语，多少辛酸愁苦，都随眼前流淌的河水到达山的那边，而山的那边是哪里？我无数次幻想都没有清晰的答案。后来，耳旁传来鸡鸣狗吠、倦鸟归巢的扑翅声，不知谁家的小孩一阵哭闹，黄牛也哞哞地深情呼唤，所有生灵准备投进黑夜胸怀。最后，群山被夜色渐渐吞噬，蜿蜒的轮廓摆出倔强的姿态，横亘眼前。
是啊，即将要离开我的村庄了，离开这个朝夕相处的地方，也离开这座石拱桥，去高一级的学校读书，纵有万千不舍，更与何人说？唯有诉之石拱桥，付之匆匆流水。
踏入中学校门后，返家的路程有十几里，上课期间我在学校住宿，每个星期才回一次村庄。回家，无非是带些蒸饭的大米，带些下饭的咸菜，也补充少许的生活费用。每次经过石拱桥，心弦便被拨动，像与老朋友相见而倍感温馨和亲切。直到初三毕业后，因为与心中的理想学校失之交臂，我选择了一条充满荆棘的求学之路，路途更加遥远了，一个月或几个月才得以回一次家，与石拱桥见面的次数也更加少了。
大学几年转瞬即逝，毕业后眼高手低，我像蜗牛一样艰难爬行在城市的高楼大厦之间。曾经身穿肮脏的工作服加入流水线做着无聊而琐碎的活计，曾经一点一滴学习园艺知识为老板种花、买花，也曾经扮演油漆工人的身份为老板加工一套套家私……劳苦的生活与理想大相径庭。几年下来，我几乎是折翎而归，带着一身的心酸与伤痛。
回家后一筹莫展，我常常呆在房间里郁郁寡欢，不想跟任何人讲话或交流，性格变得更加内向。而黄昏来临，跑到石拱桥上一个人静静发呆。哗哗的流水声依旧，苍茫的群山依旧，河旁的块块稻田也依旧。一颗颗或大或小或凸或凹的鹅卵石如五线谱一般，为我奏响前进的悲曲。举目远眺，山峰苍茫蜿蜒，好像一浪又一浪阻隔我前进的脚步，探不清出路定在何方，心中无限悲沧。
白白虚度了月余的光阴，悄然醒悟。石拱桥定然也不愿看到我这么消沉、这么颓废，当再一次面对它的时候，想到它一直为村民无怨无悔默默奉献，更加自惭形秽。于是，我决定发挥所学专业优势做一名传道、授业、解惑的教师，为我的学生铺垫一条坦途，通向美好的未来。我把石拱桥当做了心中的偶像。
教坛十年转瞬即逝，一直因为工作的忙碌、路途的遥远，我平时极少回家，根本无暇再到石拱桥上作何遐想。现如今，桥已容颜尽改，被唤作了“妙友桥”，似乎自己的专利被人侵占，若有所失的感觉爬上心头。为何唤此名字呢？有何寓意？母亲告知了我答案。
记得今年五、六月份的时候，我接过母亲的电话，说家里连续几天暴雨，山洪泛滥，桥被冲垮后载进河里，承受了也结束了十几年的风风雨雨历程。这可是村场的主干道，是重要的交通枢纽。桥跨后，行人可以勉强摇摇晃晃走过，但是车辆无法通行，给村民造成诸多不便。母亲说，原本召开村委会，商议集资重建事宜。恰巧村中有个大老板，一向热心公益，但凡村里的捐助善事均留芳名——按辈分来排，我唤其为叔，他愿意全额赞助造桥，为乡亲造一福运。又因其母亲长年累月被病魔缠身，看过无数医生，药不离身，依然不见康复，加上年已七十有几，为祈愿她老人家身体安康，希望通过村委会以其母亲名字命名该桥。于是，重新造就的桥已经不再是简单朴素的石拱桥，而采用水泥和钢筋筑造，变得更加坚实和美观。我突然想起《老子》那句“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再过两天就是团团圆圆的春节了，而今我站在桥头，看到的岂止是一座桥，分明是一颗催人泪下的感恩之心啊！
独爱黄昏倚桥头，万千情怀诉流水。十几年来，故乡桥带给我难舍的思乡情愫，教给我坚定的执教信念，也告知我深深的孝子恩情，尽管在学习中、工作中、生活中彷徨过，失落过，但是更有一种别样的感慨涌上心头，感谢她收留了我成长中的心路历程。此次回家后，不知何时才能重返故地，重返故乡桥，唯有撰文念之。 （文 / 陈苑辉）
|
| 来源：《东坑》报 编辑：李晓琴 |
| 版权声明：凡注明来源为“东坑融媒体中心”、“阳光东坑网”、“东坑发布”、“东坑报”的所有文字、图片、音视频、美术设计和程序等作品，版权均属阳光东坑网或相关权利人专属所有或持有所有。如需转载或建立镜像的，须经本网授权或注明来源，否则以侵权论，依法追究相关法律责任。
|
|
|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