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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爸与乖娃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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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你在干什么？”
谢天谢地，父亲的手机这一次没有关机。
“我在锄地呀，乖娃儿，你没有上班？”
“在上班，我妈不在吗？”
“你妈在家里，后坡的花生地没多少，我一下子就锄完了。”
挂了电话，我不胜感慨：已过不惑之年的女儿，在父亲的眼中，还是他的“乖娃儿”。
父亲是千千万万民师转正中的一员，生于解放前夕，曾经走出大山在县城读重点高中，但却遭遇了文革，成为老三届；之后在家乡的小学一直教书，我在本村读初二的时候他也教我们数学课，可仅有八个学生。勤勤恳恳做了二十几年民办老师，受尽了贫困的煎熬，终于在五十岁时考上了公办教师，当年他和同村的另一位民师曾被戏称“范进中举”一样在三里五村传为佳话。
父亲非常感激邓小平，他说政策好才让他退休之后每月领到二千多块的“皇粮”，在农村算是姣姣者；所以对叙家谱，成立“老年协会”之类的公益事业非常热心，曾慷慨捐款一千元，母亲和大弟弟不理解，我却很支持：“爸，你做的对，都舍不得捐款哪能成立公众事业呀。”
对于困难的亲戚朋友，还有村子里家景贫困的优秀学生，他也会资助，并且有时候也动员我们帮助一把，因为谁也忘不了当年我们姊妹几个上学时那贫困窘迫的年代。
也许是年轻时缺吃少穿的，落下了病根，在家庭经济好转后，父母却都得了终身病：妈妈血脂高，父亲糖尿病，常年离不了药。
南下打工的我，常常会为二老的病忧心如焚：“爸，你的脚有没有感觉？我听医生讲‘糖尿病足’就吓得睡不着觉！”
“没事的，你不用担心，有药吃着，脚感觉很好。”是的，和父亲同年得病的大娘因为三块钱一瓶的消渴丸就吃不起，三年不到就埋入了地下。
我一看到网上讲“蜂胶”对糖尿病有益,就打电话给他讲,他却笑着说“我已经吃了几年了！”又有一次看到报纸上介绍一种新药,就想给他订购,一打电话他却讲：“一个疗程一千多，太贵了，肯定也不治,现在新药太多了，也分不清好歹，你不用花那冤枉钱。”
那一年,我返乡在洛阳一个糖尿病咨询点,一听介绍,我就毫不犹豫地买了两瓶两百多的降糖药,回家后父亲大呼上当:“憨闺女,你烫了这么漂亮的头发(负离子玉米烫),又是南方口音,人家不骗你才怪哩!糖尿病主要靠饮食调理,吃这些药还不如吃我种的南瓜!”但为了治好父亲的病,为了父亲这座大山不倒,再多的钱我也愿意花呀！
当我和父亲在地里干活时,一个路人的问话:“老爷爷,去某某村怎么走?”使我非常震惊,也使我仔细打量自己的父亲:是的,父亲的确老了,原来白晰的皮肤因为病魔的侵袭已变得粗糙黝黑,他只是怕我们担心才硬说自己感觉很好；所以只要能挤出十天假期,我就会不远千里回家一趟,陪陪日益年迈的父母。
父亲退休后,如果哪段时间学校教课有需要帮忙的，他就会毫不犹豫的义务帮忙；平常在家有空还是不停地做几何习题，母亲埋怨他一辈子也不会毕业，他却笑呵呵地回答：“我是怕撂生了，将来孙子孙女问我，我却辅导不了他们呀！”
父亲还有一个特长是替人写诉状，我的家族与别人曾经因为樱桃树纠纷官司打了八年，贯穿于我的初中、高中阶段，父亲因无休止的诉讼而获得了写状子的经验，我还劝他：“俗话说‘屈死不告状，饿死不做贼’，打官司劳民伤财，你不会劝劝他们尽量不要打官司呀。”
老爸回答：“‘不为馍不熟，只为气不圆’，有的气不能下咽啊！”
因为父亲是数学教师，账目很清，两千多口人的村里谁家有红白喜事，常常请老爸去做账房先生，他也乐此不疲，打电话回家，老妈经常回答：“谁谁家娶媳妇，你爸去记账了！”
当年我和姐姐不负众望，先后去上了县重点高中，而我更是以全乡第一名的好成绩入围，但也常常受到父亲的责骂：“你一贯一意孤行，不和我商量，不体谅家庭经济有多困难，不上师范去读高中，到如今也不成什么气候！”因为当年父亲和他人打官司，受尽了欺凌，我也发誓要争口气，没和父母打招呼，就报了县高中，这也成了目无老子的证据，多次受到父亲的斥责；以至于后来工作、家庭不顺心，父亲心疼之余，还是会抱怨我。
那一年我因病回家休养，老爸放学后常常会买些瓜果、凉皮之类回家给我吃：“乖娃儿，不让爸妈放心不下。”
当我把“离婚证”拿给父亲保管，他仅说：“闺女，再走一家时，最好不要出河南，父母一天老似一天，走得太远到我们老时想来看你一眼也挺难。”
岁月一天天地蹉跎过去，几年过去了，我还是孤家寡人，老爸说：“你再这样下去，让我死不瞑目呀。”而我也只能笑着劝慰老爸：“这事急不得的，一切随缘吧：”好在父亲也谅解了我：“以前常怪你犟，不听话，现在明白了不能错怪你，也不是你人不好，只能怨命不好。”
2008年，小弟安排父母、姐姐、外甥过来广东他的家里过年，适逢年假，我们相伴去虎门、深圳等地游玩，让他们品尝各种各样的美味佳肴，父亲却偷偷地对我说：“闺女，花销太大了，这种清福我们也享不了，我和你妈还是回家去地里转转好受些，农村人离不开土地。”
为了联系更直接方便，我们给家里安装了电脑，放假时我可以在弟弟家和他们视频聊天。过年在家时教老爸几次，他还是不会上网，看着父亲笨拙的移动鼠标，光标就是对不准目标，我只好感叹：“爸，你怎么还不如三岁的小孙子会玩电脑？”
有了电脑，座机取消了，为了能随时随地找到他们，我们又给父亲买了手机。但父亲的手机老是关机，并且常常说听不清，声音太小了，我在家时才发现原来父亲是不知道让听筒对着耳朵。
这就是我平凡而朴实的父亲，或许他根本就不知道还有“母亲节”、“父亲节”这些洋为中用的节日，去年在家我才发现，年年送给他有台历，他却一定要去挂历那里翻哪一天是星期几，而我只好教他如何看台历上的标志。父母的生日快到了，我交待家乡的姐姐：“我给你寄了五百元，给父母买几件衣服，等他们生日时置办礼物回去看看，不要让六十多岁的老人心里感觉太凉。”
这就是我伟大而坚实的父亲，或许他不知道世博会、世界杯是咋回事，他仅会惦记着哪个孙子、哪个外孙的功课如何，哪个儿子、哪个女儿的生日快到了……
但父亲带给我们的却是无尽的温暖和厚爱，在遥远的南方，在千里之外，我挑灯写上一篇文章，献给即将到来的父亲节，也献给普天下最善良最朴实的父亲们。（文 / 郭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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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源：《东坑》报 编辑：李晓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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