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莲乡乐 |
|
|
初夏的脚步刚近，悄无声息的莲田里，不知不觉就探出个粉嘟嘟的小脸蛋，接着粉骨朵便一瓣瓣地伸展开来，一瓣、两瓣，一朵、两朵，千万朵地盛绽开来，红的、粉的、白的、淡紫的莲花，将莲乡的夏日打扮得姹紫嫣红。不多时，十里八乡的莲花赶趟似的，争相竞放，数十里全是叠翠的绿浪，红荷的海洋。入夜，路过莲田，你似乎听得到花开的声音，荷藕的拔节，荷叶的低语，莲田的娇喘，那景致，真让人沉醉不知归路；清晨，露珠儿娇滴滴地亲吻着花瓣，莲花更显得妩媚动人，仿佛一个个不胜娇羞的莲花仙子，芬芳馥郁沁人肺腑，引得路边一个个“董永”大哥傻愣愣地呆立半天。——就算是远道而来的外地人，也要停下脚步，对着无边无际的莲的海洋、花的世界赞叹不已；更有远足偶至的旅人，被这美景迷住，也特意要到城里的宾馆住上一宿，次日再驱车数十里下乡一饱眼福。
盛夏时节，是莲的收获旺季，莲乡人便一头扎进“做莲”（手工加工白莲）的忙碌与乐趣中了。及至夏末秋初，已收获了几茬的莲田如同分娩过后的产妇，慵懒而又幸福地露出了倦容。而此时，莲田里饱食莲花粉的鲤鱼儿已长得分外肥硕，引得调皮的少年在莲田欢呼乱蹿，享受着捕鱼的欢愉。“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如诗如画的景致跃入眼帘……
一般而言，莲的繁殖能力是很强的，但要想真正达到优质高产，还是很有讲究的。除了对水土的要求严格外，对光照也是很讲究的。我的出生地岩岭，毗邻福建，紧连着武夷山脉，以山清水秀、气候凉爽著称，然而这里除了姑娘们个个面若莲花外，却不大适宜莲花的生长。主要原因之一就是水土太冷，光照不足，影响到莲的产量和品质。起初那几年，乡里人也一窝蜂地跟着种莲，但只见莲叶长得春意盎然却结实不多，被戏说是长膘的女人不生子呢，后来便也只能改种烤烟等经济作物了。所以直到婚后，爱人这边的几位叔叔都是在县里最有名的种莲大镇——高田，才有机会真正见识了白莲种植的精细之功。其他的不说，光“做莲”就够考究且富有情趣的了。
待莲蓬长到八九成熟时，莲田里便忽地多了不少来回走动的莲农，他们趁着傍晚或早晨的露水，将莲蓬带着水雾一个个采下来，哼着小曲一麻袋一麻袋地往家里背。好一幅“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的美妙景图，兴许种莲人是没有闲情逸致或许是不屑欣赏这些的，但丰收的喜悦却是实实在在的。除了雨天，中午是断然不宜采莲的，因莲蓬里没了水份，莲子干巴巴的剥不尽胎衣，就像孕妇未产先破了羊水不利于胎儿分娩一样。最好是清晨趁着露珠还挂在枝头的时候，采摘的莲可是最好加工了。
采回来的莲蓬像一个个大花洒，咧着嘴笑着，里面仰面睡着一个个青褚色的莲子，轻巧地剥开莲蓬，一颗颗赤溜溜的莲子哗啦啦地滚落到盆里。此时男女主人一声吆喝：做莲喽！做莲喽！远远近近便围奔上来一群孩子，激动得哇哇欢叫，有些馋得不行，便趁大人不备之时倏地将莲子包进嘴里，喀嚓一声就将皮去掉，吐出两个小人帽似的圈圈，跳落在地上顾自地转悠着。大人一边嗔怪小孩不要太馋，一边闻着莲的清香自己也咕咕地咽着口水。剥完第一道莲蓬后，大人便拎来早已备好的洗衣板，专门做莲的也叫莲板，还有割莲刀，将板儿倾斜地搁在洗澡盆上，左手抓起一把莲，变法戏地捻动着拇指和食指，一个个莲子便士兵似地从手掌肚里吐出来吐出来，右手便像鹰一样俯卧在一旁守株待兔，猛啄住滴溜溜滚出来的莲子一刀一个，在她的腰身上轻快地一个“吻”一口，留下一条细细的吻痕，便骨碌碌地滚进了盆里。围观在旁边的孩子手都发痒了，早已急不可耐，呼啦啦地一齐伸出嫩嘟嘟的小手，抓一把割好的莲子，轻快地褪去厚厚的外壳，露出白白胖胖的莲肉，椭圆形的莲肉包着一层莲衣，大概相当于出生婴儿的胎盘吧。去莲衣这一招要特别细心，轻了褪不干净，烘出来的莲子蜡黄蜡黄，像新生儿患上了黄疸病；褪重了，又会将细嫩的莲肉划伤，烘干后的莲子弄得遍体鳞伤，有碍观瞻，是会被眼尖的商贩打入次品的。因此要不轻不重，不疾不徐，活手活脑地徐徐揉捻着，或用两个指尖轻巧地拈住一头，撕开一个小口，再脱蚕衣似的一边轻轻捏转着莲子，将莲衣轻扯着，越褪越长，等到全褪下，拿近一闻，薄如蚕翼的莲衣还带着莲的清香，像少女身上的处子香味，好生迷人。褪干净了莲衣的莲子此时便要浸在清水里了，大人又叉开两腿坐在一桶满满的白花花的莲子前，用一根四五寸长毛线针粗细的铁丝，一头对准莲屁股上的小突起，巧劲地一顶，莲芯便乖乖地从莲另一头吐了出来。不要小看这些大伯大婶们平时都是握锄头干粗活的，而穿起莲芯来，还真有点张飞穿针女人绣花似的灵巧呢。当然，首先一点，眼睛是绝对要贼亮的，不然死手木脚的，将莲子小小的屁股穿花了穿烂了，也没将莲芯透出来，拿这点来说，年轻人肯定更拿手。那神速的样，让你眼花缭乱，叫绝不止。此时，刚才那一群巧手做莲的娃娃们，端做着，张着小嘴，或淌着鼻涕乐呵呵地看着，戏闹着，再嘴馋的也不会动一个莲子了，因为泡过水的莲，你再偷吃，准让你的肚子泻得关不住闸门。兴许，他们她们中有不少是上过这个当的，要不咋能做到如此听话呢，这一招还真神奇，让心疼白莲的莲农减了不少经济损失哩。
每年的暑假，到亲戚家帮忙做莲，是一大美妙的享受。小时候，几个舅舅家都种了白莲，虽然家乡的产量不大高，但也还是要种，尤其是大舅舅家，表哥表妹们的读书费用全都指着那些莲呢。等五个孩子都供完后，大舅舅就发誓再不种莲了——因为太辛苦了，舅妈说由于积了太多的水湿，太舅的膝盖经常会酸痛。而我们因为家里从没认真种过莲，少做莲的缘故，所以一直对做莲有着浓厚的兴趣，一到暑假，我们便会相约姨妈的孩子们，一起去舅舅们家帮忙做莲。一开始，我们总是将莲剥得伤痕累累，心疼之余又生怕遭到责怪，干脆呼地将那个莲丢到嘴里吃掉，舅舅见后总是呵呵一笑，多吃了几个，表哥表妹们便会鼓起腮帮子表示抗议，嘟哝我们笨手笨脚。越做不好，越是手痒痒。直到婚后，每年夏天，我都会带着孩子去叔叔们家凑热闹。而真正的莲农是很怕做莲的，因为坐下来做这个静气凝神的细活，不消半个钟，就会呼呼地睡着，一任莲子撒满一地。因为这个，我们就经常笑话大叔，他经常会在大家的谈笑声中睡着。还好，他也不恼，听完笑完，手里照样又抓起半握莲子，不到半个钟，那头又打起了响雷。
这一有趣的场景，夏季的莲乡是随处可见的。这白花花的莲，还远销到了上海、北京、广东、福建和东南亚呢，全县的小松、丰山和高田等几大主产莲区也远近闻名起来；这白花花的莲，在给农家增添无限情趣的同时，也使农民们的生活芝麻开了花，昔日那一排排黑不溜鳅的土坯房都一一换成了崭新的小洋房，莲农们经年的辛劳里也荡漾起收获的喜悦。（文 / 谢莲秀）
|
| 来源：《东坑》报 编辑：李晓琴 |
| 版权声明：凡注明来源为“东坑融媒体中心”、“阳光东坑网”、“东坑发布”、“东坑报”的所有文字、图片、音视频、美术设计和程序等作品，版权均属阳光东坑网或相关权利人专属所有或持有所有。如需转载或建立镜像的，须经本网授权或注明来源，否则以侵权论，依法追究相关法律责任。
|
|
|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