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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鹤湾”与《霭楼逸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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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看东莞的自然地理，称得上最大、最长的一条河流，就是位于中部埔田地带，东引运河（东江南支流）的延伸河道——寒溪河。寒溪河蜿蜒曲折，南北倒流，它的源头在哪里呢？一是来自观音山一脉的牛屎坳芙蓉寺芙蓉泉，哗啦哗啦的山泉水途经宝山、黄江，径直流入常平、横沥。二是来自莲花山（又称“三角山”），山泉雨露汇集成大小河流，流经大岭山进入松木山水库，又分别流入大朗、东坑境内，再汇流于横沥、东坑交界的神山码头河段。
一般来讲，位于常平与横沥的河段称之为“中游”，从神山码头起则称之为“下游”。到了下游，水流自此就比较集中，雄伟的石钟山（民间称“神山”）脚下，水流湍急形成一个“平面S状”的转弯态势，进而平缓通往寮步、茶山，再经过附城（今东城街道）的峡口，最后流入东江南支流一并汇入东江。下游河段的河面开阔，平均百米有余，因下游河床较深，可行使上百吨位的机动大货船，东引河运输大动脉就此形成。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那个还是以内陆水路运输为主的农耕年代，神山船运大队、横东造船厂、神山大桥水闸、丁屋中转搬运站等非常有名气。
历史上，整条寒溪河往往是以附城的峡口为分界，在峡外称之为“寒溪水”，在峡内称之为“青鹤湾”。随着岁月流长和东莞城市的变迁发展，又或者水利规划建设需要统一名称，峡内河道“青鹤湾”的名字已渐渐被世人遗忘，同时那一段颇为传奇的明代东莞文人故事，似乎也被淹没在长流不息的寒溪河水里。笔者参考有关资料，试图挖掘出那个被尘封已久的美丽传说，力求给当今的东引运河治理、农业生态修复、沿岸美丽幸福村居连片建设等，再添上一道文化光彩。
清代《霭楼逸志》卷二对“青鹤湾”的记载
清代嘉庆年间（1796—1821）东莞茶山文人欧苏所著《霭楼逸志》卷二（收入了《明清广东稀见笔记七种》），书中明确记载了这样一则对联轶事：
青鹤湾
袁莞沙先生北旋度岭，与南雄守有旧，诣谒之，樽酒论文，意气投洽，袁因言：“昨经庾岭遨瞩，乌猿洞里梅林花放，芬馥扑鼻，迄今衣袖，犹觉香留。怪不得今昔诗人，咏吟弗辍。”守便信口成辞曰：“南雄梅岭乌猿洞。”揖袁对之，袁即席只得四字，下三字，搁笔思穷，难于猝构，未免萦念不快，守亦觉工致良艰难也，别开绪论以释其怀。而袁之精神，殊不在更端之请也。
旋买舟而回，扬帆顺流，随入本境。已乃咫尺家门，时夜已黄昏，不辨方向。忽见渔灯点点，照耀江心。袁询以地名，家人遽有“青鹤湾”之白。袁闻之，豁然慧悟，不禁起舞。急呼舟子返棹，再至南雄。守惊问复返之故，袁曰：“对整矣。无他事也。”守悚然聆其诵句，曰：“东莞茶山青鹤湾。”守亦欣喜畅悦，拍案叫绝，厚赠而还。
笔者走访了本地老学究，了解到上文中的袁莞沙先生，就是明代东莞的诗词名人，姓袁，名昌祚，字茂文，号莞沙先生，是东莞茶山横冈人士，在嘉靖三十四年（1555年）乡试中举第一名“解元”。为人耿直忠诚，不屑与权贵为伍，每每不为官府所用。直至隆庆五年（1571年）方才大器晚成，终考入进士，皇恩赐授左州、应州晋户部员外郎官职。上文故事的大意就是：
袁莞沙先生北上高中功名，回乡途中过道粤北梅岭，因与南雄太守有旧交，便前往拜见，席间饮酒谈论诗文，可谓志趣相投，意气正浓之时，袁莞沙先生有感而发，就说：“昨天由大庾县城（今赣州市大余县）出发，路过庾岭（江西人对梅岭的称呼）梅关古道，一路畅游，一边眺望美丽景色，只见不远处的乌猿洞（地名）四周，都是大片梅林，梅花盛放花团锦簇，花香四溢、馥郁扑鼻，一直到现在，仍然感觉到我的衣袖、领带上，还沾染着梅花的香味，香气缠身持久仍未散去。怪不得古今文人骚客，对梅岭梅林、对梅花梅香情有独钟，一直咏叹和唱诵不停啦。”太守听完，点头微笑着，信口就吟出上联：“南雄梅岭乌猿洞。”吟罢，伸出双手向莞沙先生作揖行礼，恳求故友对出下联。袁莞沙深明上联其中“奥秘”（上联共七个字、分三个词语，每一个词语，都是粤北地区著名的地方名字），他即席思索后，也只是对出下联前面的四个字、二个地名词语，后面的三个字要成为一个地名词语，既要地名连贯又要对仗工整，既要对上粤北雄郡风景名胜，又要言词贴合不失大雅……莞沙先生不得不搁下笔来苦思冥想，一时之间真是思考不出如此结构精妙的下联句子。这，真是一道难题啊！缠绕着先生的心头，捆绑着先生的思绪，原本故人相会、心情愉悦的饭宴局面，未免因此而平添了几分不快。太守机警，于是起身劝慰道：“此上联，尽管是我所吟出，真要对出工整和合意的下联，本人也觉得十分艰难，其实我自己也没有答案。我们就暂且不作讨论吧，容日后慢慢细想。兄台，我们举杯，我们畅饮。”话音即便如此，袁莞沙先生还是精神恍惚、闷闷不乐，他的内心认真而沉重着，他的所思所想，根本没有放在其他事情上面。
短暂相聚之后，莞沙先生随即雇了一条客船，急忙取道北江，扬帆南下回莞。顺流的船只，不日徐徐转入东江南水道的东莞境内。蜿蜒的东江南水道直通县城以东30里的峡口，再经峡口转入内河道，不远处就是家乡旧地了，莞沙先生朝思暮想的家门口就快近在咫尺。此时太阳已经下水，正是黄昏麻面时分，客船缓慢行走在江心上面，先生步出船头，四周眺望，连日的劳累真有点让他分不清东南西北。忽然间，只见江心正面的远处，一排排渔灯点点、闪闪烁烁，随着微风拍打的渔家小船，上下晃动照耀江心，霎时夺目动人。莞沙先生不禁询问随行家仆：“这是什么地方呢？”家人迅速回答：“此乃‘鹤湾渔火’美妙夜景，民间素来有‘青鹤湾’的美誉。”莞沙先生听后，思想智慧豁然开朗，一路的愁绪顿然醒悟，“想到啦，想到啦！”他就像捡到宝的小孩子一样眉飞色舞，不禁高呼道：“船家，船家，快快掉头，快快掉头！拜托你，掉头加速摇橹，用尽全力，我要抓紧返回粤北南雄。”家仆和船家橹汉，尽管不解，也只有惟命是从啦！
好个南雄太守，见到故友刚走却又返回，不禁惊奇，赶问原故。袁莞沙先生回答说：“下联对上了，对上了。而且十分工整，内容非常贴合。”太守惊讶了：“就为此事返程，兄台执着了。恭听下联哦！”于是，摆出一副认真聆听的样子，就等莞沙先生读出下联句子。只见莞沙先生泰然自若，拍拍心口庄重吟诵：“你的上联是：南雄梅岭乌猿洞。我的下联是：东莞茶山青鹤湾。”太守闻后，不禁欣喜万分，心情畅快兴奋之至，随即拍案叫绝：“妙对！妙对！不但对仗工整、平仄相当，一组岭南一组粤北，各个地名如实所在，联句不但暗藏诗意，而且涵义畅快淋漓。”说完，太守盛情挽留莞沙先生再多住数天，离去时还赠送了大批财物。
由此故事可知，峡内寒溪河道称之为“青鹤湾”，是有着丰厚的历史文化渊源的。
关于刻本《霭楼逸志》一书
在顺藤摸瓜、溯源“青鹤湾”河岸文化史料的工作中，刻本《霭楼逸志》一书，甚至比1987年版本的《广东省东莞市地名志（高等教育出版社出版）》的描绘更为详实，为后人了解何为“青鹤湾”，提供了较为详实的史料校正。
《霭楼逸志》一书，收入《明清广东稀见笔记七种》系列之一，编码为“陆”（也就是第六种）。《霭楼逸志》的开篇，作者写到：
公之贤才德，泯没来滋，特为表者，俾后之修志者，得以采辑成传，永播千秋，是则予之志也。
那么，《霭楼逸志》作者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人？《霭楼逸志》又是什么样的一本书呢？笔者有幸阅读了广东文史大师杨宝霖老师所编撰的《霭楼逸志（校正评述本）》。研究此书，杨老先生有具体的说明和见解。下面摘抄几段，或可以供读者找到上述问题的答案。
《霭楼逸志》作者欧苏（1750—？），字叔瞻，一字睿珍，别字霭楼，东莞茶山人。邓淳《养拙山房诗话》称“霭楼少颖悟，博览群籍，年五十，始领青衿。下帷键户，以说古为事。寡交游，友朋中鲜获当意者，生平孝于亲，和于众，安贫乐道，不治家人生产，年臻耄耋，手不停披”。【民国】《东莞县志》卷八十六《艺文略》（四）子部《小说杂记》著录，作者介绍云：“苏字叔瞻，茶山人，嘉庆间诸生。”清苏泽东《国朝东莞题名录》卷五，载欧苏为嘉庆四年（1799）县学生。其时，已在《霭楼逸志》成书之后。《霭楼逸志•自序》有云：“兹之《逸志》也，于课余之暇，闲秉翰褚。函在心刊，敷衍成帙，不过借以疗愁尔。而一二及门，欣承抄录，阅两月，得百八十条。”刻本《霭楼逸志》每卷开卷第一行，都录抄录者之名，如卷一“受业刘文焯秀昭抄”，卷二“受业林鹤鸣晓宇抄”，卷五“受业李系青衍抄”，卷六“受业李淦昭亮培抄”等。“于课余之暇”，“而一二及门，欣承抄录”二语，及受业某某抄等，可知欧苏平生以设帐授徒为生……
具体讲，《霭楼逸志》一书的主旨就是劝惩。姑且放下作者的主观愿望和著作的价值观，从记载的内容来看，《霭楼逸志》有很多是难得的历史资料。比如：
卷五《云开见日》详记雍正年间番禺梁天来八命奇冤得雪事，后来嘉庆年间钟铁桥、清末吴趼人据以敷演成长篇小说《添说八命全传》、《九命奇冤》。
卷五《陡发大财》记乾隆二十三年（1785）佛山青年某某买卖航米，三日获利数万金的事，反映清初经纪炒货的发达。
清代以至民国，珠江三角洲缫丝业发达之区，妇女多不嫁，谓之“自梳女”，聚居于“姑婆屋”，此风以顺德、南海为最。论者谓其地手工业发达，妇女能自食其力，毋须仰仗丈夫。《霭楼逸志》卷一《黄阿极》、卷二《百日赴水》记载东莞之沙腰（今属石碣镇）、鸡啼岗（今属黄江镇）亦有妇女相约不嫁之事。沙腰与鸡啼岗，绝非手工业发达之乡，不能与顺德、南海相提并论，只是对婚姻的态度而已。
他如《青鹤湾》（卷二），记诗人对联之轶事；《和顺汤》（卷一），写县令判案之精明；《咏句救夫》（卷二），赏村妇优秀诗才；《卖女赠试》（卷五），赞屠户助人诚信；《考媳妇》（卷三），俗语成诗；《走回煞》（卷一），疑心疑鬼；《周夫人》（卷一）教子堪夸；《人骗鬼》（卷一），见鬼不畏。凡此种种，作者闲谈，寓于教化。
《霭楼逸志》的作者欧苏，作为一名乡村塾师，一生以授徒、教书为乐。他所接触的，多为社会下层人士，书中所记载和反映的，大多是清代中叶广东，尤其是珠江三角洲两岸的社会状况，无疑是研究广东清代历史社会的重要资料。（作者：丁建斌，系东坑文广中心原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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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源：东坑融媒体中心 编辑：李晓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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