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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读书悲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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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外国小说需注意其中不同的感觉。略萨的小说是三维立体的，非常重视结构，小说经营经纬分明，镜头感强；马尔克斯的小说是线性的，有非常复杂的时间轴；胡安•鲁尔福的小说是块状的，颜色与颜色之间不甚分明，灵魂与肉体之间不甚分明，但人物的声音铿锵有力；罗伯-格里耶的小说是一个又一个的方框，房子、椅子和人物都留出巨大的空白等待填充；毛姆的小说是两条平行线，人物和世界平行，声音和声音平行；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小说一间酒吧，吵得要死，每个人都不停说话；格拉斯的小说是一个球，人物也是一个球，溜来溜去，油腔滑调；米兰昆德拉的小说是一个三角形，中间总是严肃议论，让人生痛；库切的书是一杯白开水，平淡无奇，但喝完才知道水还蛮好喝的；杜拉斯是一杯烈酒，停放在阴暗的房间，你喝它再喝它，喉咙生痛，眼睛发黑；卡尔维诺和博尔赫斯的小说都是迷宫，但前者像一个孩子把迷宫当游乐场，后者却一动不动，坐那看了一整天，自己和自己说话；奥尔罕•帕慕克是一台织布机，精耕细作，不厌其烦；海明威是一把刀子，嘴里不说，却爱用动作来表达情感；川端康成是一个夜行人，动作轻快，眼睛贼亮，心思细密。
近日读《张爱玲传》，才细细了解这位绝世才女的孤高与绝望，敬其才而悲其命，怜其爱而惜其身，天纵之才加上红颜薄命，大概运数如此。不该怪胡兰成，也不该怪那位美国丈夫，我们把这种不知谁的错，归结为命运。读她晚年拒见外人，读她到40岁时与60岁的美国男人结婚而遭贫病之苦，读她奔波辗转到香港寻找生计站在高楼之上瞭望夜空，读她写给胡兰成的绝情书，读她最后一声悲呼“兰成”，读她在胡兰成落难之时明知已失我爱仍伸手救济，读她一夜红遍上海滩，读她18岁的脚掌踏上离家出走的碳屑路……大概是性格和身世让她成为一代才女，也是性格和身世让她老死在美国的寓所。她在对待亲情、爱情，有着自己的一套标准，自成体系，不暇外求，因相知而相爱，因相爱而相守，因相守弃绝而独自枯萎。她还能够怎么样呢？
读徐志摩的传记，却是另一番风景：风流才子，随心任性，看人取物太过于率性，以致自己在外赚钱养家，而家中的老婆却和别的男人一起抽着鸦片烟，养着戏子，挥金如土。在这一点上，志摩与周作人有点相似。鲁迅也曾说自己赚来的钱，都给周作人的日本老婆用汽车给花出去。只是当看到徐志摩苦苦哀求自己的“小眉”能依着自己，到北方来，而对方丝毫不为所动，我心中也不觉酸楚。女人若喜欢一个男人，就会将他放在自己心里最高最高的位置，假若有一天陡然转变，也就会将他摔到脚下，决然弃绝，无论如何呼唤，终归徒然。于此看来，梁启超在徐志摩的婚礼上发怒，也不是没有缘由。顺便说一句，传记中提及梁启超去世之前做手术，竟然取错了肾，不禁苦笑。只知道有拔错牙，还不知道有切错肾的。一代大师，也无法左右自己的肾，悲哉。
读王国维自沉颐和园池水之中，读陈寅恪盲病之身仍遭批斗侮辱，有感于时世运命，人之进退加减，竟不可自握，听任无形之手反复拨弄，独自挣扎终于事无补，兀自叹惜，多才多难，无才无灾。（作者：傻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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