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附近的路口，有两间外地人开的大排档。一间专卖炒面米粉等饭食，一间专门经营稀饭包子和煎饼。

    我在北方当过了几年兵，养成了爱吃辣的习惯，虽然还没有达到不怕辣的程度，但舌尖尝到辣味时那种唾液大增，血脉偾张，额出微汗，有时还会有涕泪交流的反应，很是过瘾。特别是在南方的梅雨天气时，吃些辣椒，驱寒开胃，浑身热乎乎的，真爽！所以每个月我都会有几个早上，到大排档吃早餐，解解馋。

    因为想吃辣，我都是到卖炒面的那间。记得我第一次进去，对老板娘说：“一份炒面。”老板娘正在那张刚闲着的饭桌上数那叠一元或五角的零钱，听到喊声，抬起头来，诧异的眼神闪了一下，可能看出我是本地人，用四川普通话问了一句：“要不要加辣椒？”我点头：“加少少吧。”她又问：“这里吃还是打包？”我看时间不充裕，就说：“打包吧。”于是她便朝厨房那边喊道：“一个炒面，放点辣椒，打包！”蒸汽腾腾的厨房里传来一声：“知道。”接着又响起饭铲锅勺的声音了。

    在等待的时间里，我打量着这间约二十多平方的小店，因为是临时建筑，只有一层。分两边共摆着七张条形的饭桌，显得很挤。台上散乱摆着几个装着吃剩汤水的碗还未收拾。几把有靠背的木椅和可折起的小圆凳也随便的摆得很不整齐。里面有两个打工妹正对坐着吃汤面。那用塑料袋套着的大碗（吃完把装着汤水的塑料袋往潲水桶一扔，省去洗碗麻烦）里，冒着热气，汤面上放着的是暗黄的酸菜叶和油花生，辣椒很多了，但其中一个还不停地往碗里加辣椒酱。我拉过一把小圆凳刚要坐下，老板娘赶忙拖过一张木椅，说：“坐这个牢靠些。” 边说边顺手拿起个杯子，倒上一杯不知是用什么茶叶泡的茶，放在我面前，说声“你饮茶。”就又去弄她的钱了。

    我坐下，看墙上贴着几张花花绿绿的啤酒和其他饮料的广告，一张用电脑打出的“全天供应各种小炒”和饭菜价钱的价目表。门口的铁皮棚下，两个煤炉烧得旺旺的，一个上面搁着一煲茶叶蛋，另一个煲装的可能是泡面的汤水吧？“扑扑”的冒着蒸汽。还有一张用角铁焊成架子，上面铺块木板简单钉成的桌子，上面放着大钵的油辣椒，切成一粒粒的酸豆角、调味料，还有用塑料菜篮装着的洗好的生菜、豆芽、蕹菜……

    那些上夜班的工人，七点来钟下班时，已经吃过早餐去休息了。大排档前显得有点冷清，只不过不时闪过一些上学的学生和一些送孩子上幼儿园的家长的身影。

    正看着，里头的男老板拿着一饭盒出来了，在我前面台上麻利地往塑料袋里装饭盒，接着从插满筷子的空奶粉罐上拿下一双一次性的木筷。我从墙上的价目表已经知道价钱了，但还是问了一句：“多少钱？”“三块。”说着，他已经把塑料袋打好结，向我递过来。我左手接过，右手给他钱。转身出去时，他们还不忘加上一句“慢走。”

    这样来得几次，后来他们一见到我来，就不用再问什么了，起身就给我炒面或炒米粉去。

    有时来得早些，碰到附近的电子厂刚好下班，几百个工人穿着浅绿的工作服，在路上穿梭来往。有的拿杯豆浆，啃着煎饼，有的就着稀饭，咬着菜包，都是匆匆忙忙的吃着。干了一个通宵，都想填饱肚子，然后抓紧时间回去美美的睡一觉。这时，大排档的老板可就忙了：门前都是站满买油饼的、酸菜包的、稀饭的。卖炒面的这档，把几桶预先炒好的河粉、米粉摆出路中间，两个人一个舀米粉一个舀河粉的，忙得不亦乐乎。几摞把掌大的泡沫饭盒不断减少，那些炒面或米粉染着黄黄的酱油，也不见有什么菜呀等材料，一元一盒，不停地传到围在前面的打工仔打工妹手中。
    有些待在铁皮棚下那煤炉边想吃汤面的在叫喊着，在路中间帮手的老板娘忙跑过去下汤面。那简陋的木桌上一溜儿排开五六个套着塑料袋的大碗，老板娘麻利地往碗上统一倒些汤料、葱花，装上面后又往各碗里撒上酸菜和油花生、辣椒粉……一下就送出五六碗去，接着又一溜儿排开五六个碗，用同样的机械的动作做第二批。这时有些嫌自己碗里酸豆角的份量少的食客，就趁老板娘忙乎的时候，给自己添上一两匙。

    这样，一群上班族，有座位的坐着，没座位的站着，“呼啦呼啦”的吃喝声，酸酸辣辣的油味儿，揭煲揭蒸笼时跑出的水蒸汽就弥漫在周围，和前来就餐的打工一族一起组成一道另类的风景线。

    这一群人像骤雨一样，来得快，散得也快，前后不到半个钟头，老板娘又可以悠闲地整理那些被几百人捏过的打皱的钱了。这时，你可以看到零星的或几个一起的打工妹，可能有半天难得的休息时间吧？她们来到大排档前，在老板事先串好的豆腐串蘑菇串生菜串前挑挑拣拣的，拿起自己中意的一串来，给老板在沸腾的汤水里像南方打边炉一样烫熟，抹上辣椒酱，然后一副古人说的“惟苦事者，方知少事之为福”的神态，津津有味地边吃边玩去了。

    不知怎的，一年多后，大排档就又换主人了，因为小店规模不大，容不下其它店员，所以都是夫妻档。这样一来，当我再要份炒面时，于是老板又要重新问要不要加辣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