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的小路，是梦境里的一首诗，带着一缕惆怅，一抹沧桑，也常常带来了心底里的淡淡忧伤。那时，每天早晨妈妈把我从被窝里叫醒，我们一起走出家门，妈妈把我送到村口的小路上，然后去河边洗衣服。我几次回过头来向身后张望，都看到妈妈在河边的老柳树下远远地望着我，我知道她是在担心我在路上贪玩，担心我上学迟到。我不想一个人去走那条弯弯曲曲的田间小路，可是我又怕看到妈妈望着我的目光。早晨的小路边，棵棵小草和不知名的野花都挂满了泪珠，总有年老的农人早起放牛，他们或是静默地凝望着碧绿的田野，或是放声恣肆地唱着山歌。金黄的稻田里，有叽叽喳喳的麻雀在上空忙碌地飞来飞去，像过年一样地高兴。望着四周黑黝黝的山崖，我经常在想，要是能变成一只自由飞翔的小鸟，飞出这群山的包围，飞向那湛蓝湛蓝的天空之外，该多么好啊。

    走过山林里的小路，使我理解了生活的艰辛。在十多岁的时候，爸爸带上我去深山里砍柴。那里的路简直是不能叫作路，到处是蒿草和荆棘，挑着一担青柴禾，好不容易跟在爸爸后面走过一段，衣服被挂破了，脸上也留下了几条伤痕，刺辣辣地痛。最恐怖的是一处叫“滴水崖”的地方，下面是绝壁，中间是只容一人侧身走过的小径，常年滴水，冬天结冰，其他季节长青苔，就是空手走在上面也叫人心惊胆颤。不知怎地爸爸轻易地走过去了，我不敢走，爸爸就在那边嘲笑我：“过来，过来，怎么不敢走？真是个没用的东西，比不上我！”我脱下鞋袜，赤着脚，右手扶稳柴担，左手抠住石壁上的缝隙，提心吊胆地总算走过去了！我狠狠地吐了口唾沫，算作是发泄对爸爸的不满，哪知道爸爸更对我不满起来：“你这么大了，挑四十多斤柴禾就不行了，以后怎么过日子，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就天天在这里砍柴回去养家，一担要挑八十多斤的！”爸爸又挑起他那一百多斤的柴担雄赳赳地起步了，我又得跟上。可是没过多久他就远远地把我抛下，我渐渐地看不见爸爸的背影了。肩上被压得生痛，心里也莫名地升起一股悲哀和恐惧，汗水冒出来了，泪水也不争气地涌了出来，眼前一片模糊，我分不清哪里是沟哪里是路，就索性扔下柴担在一块岩石上坐下。山风吹来，我心里阵阵地隐痛，在滚滚松涛的呼啸声中，我听到自己心房的呐喊：爸爸走过的路，我不走，我要去走另一条路！

    南方的道路，真的很宽阔，很平坦。刚踏上这黑油油的公路的一刹那，是有一种大开眼界的感觉，觉得走上这样的道路，一定很悠闲很舒坦。其实不然，这路确是修筑得好，但是因为走的人多了，和往来的车辆多了，在路上行走或是徜徉一定要小心，危险和不测时时潜伏在身边的。有一次天空下着细雨，我撑着雨伞去看一个朋友，心情很惬意，情不自禁地呤诵起戴望舒的《雨巷》来，一不小心在十字路口被一辆车撞倒了，半天才爬起来，想想惊悚不己。在这南方的路上行走，不要贪恋路边的街景，也不要去作种种诗意的联想，只是要一心向往着自己的目标，时时不要忘记路上的交通规则，这才是最要紧的。（文/邓新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