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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锁着门的院子
阳光东坑  http://dk.sun0769.com/   2008-10-20 19:45

    在我小时候的住所隔壁有个绿意盎然的院子,院子里住着一对相依为命的老人。老爷爷是个退休干部,老婆婆一辈子和油烟打交道。这两位老人善良,豁达,平时并不怎么和邻居来往,却独非常同情我们。其时我家正于逆境之中不能自拔。家里经济状况很差,一日不似一日,可独独我们姐弟几个较为听话,乖巧,学习成绩尚好,犹为三弟弟比较突出。当我们经过他们的院子门口,被绿色藤蔓覆盖的,有着深红漆皮肤的铁门便“吱”一声打开,他们其中的一个便会出现在门口,见到我们问:“几个姐弟放学回来啦?”我们便小声地一起回答:是啊。这样的回答还不够,老人还要特地再问一遍三弟弟:“三弟弟又长高了不少啊。”我不知道那时他们如何经常性地目测到弟弟的一天天长高,我只是眼看着弟弟受宠,心里泛起一阵阵因为忌妒产生的酸意……待到目送我们回到自己家,他们才脸上挂着笑容,心满意足地转身回去关上门。

    两位老人有个儿子,约摸大我四五岁的样子,大家叫他乐乐的。我上小学的时候就看见他每天斜个书包去离我们巷子不远的中学上学,每次上学我们都要经过那个中学,看里面绿树葱茏、书声朗朗,很是羡慕,比起我们那个只有几个砖头围着就算一个操场的小学来说,中学简直是天堂了。可是看起来乐乐比较喜欢我们学校外面小商店,好几次我看见他在那里,有时是买什么东西,一边买一边东张西望的;有时又是和他几个五大三粗的朋友一起。有时还能听见邻居家里传来带着压抑的骂声,起初我们还觉得有些奇怪,时间长了,也就习以为常了,只知道乐乐是老人的一块心病。

    到了我上中学的时候,又听说他已经退学了,去了繁华的都市里不知道做了什么工作。之后等我读完书出来工作的时候也再没见过他。老爷爷有时会来我们家里坐坐,也总是夸我们几个多乖巧,再不提他。

    因为厌倦了家里的压抑,我也远离了家乡在外谋生了,在他乡的日子每天都被琐事缠身,东奔西跑地只为生计奔忙,每每在人潮汹涌的大街上行走,我都会对自己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产生迷惑,但是生活就是生活,现代社会没有把我培养成考虑这个问题的哲学家,却让这个问题更加困惑着像我这样生活着的都市异乡人。慢慢地我也不再记得那个曾经对我们满脸慈祥的两位老人,而那扇紧锁着门的院子,也一天天在记忆中模糊了起来。

    这天我正准备搭车去上班,看见前面有个人正慢慢把手伸向另一个的口袋中,我正要叫出声来,他的脸就朝我转过来,我惊讶地发现这个人竟然是乐乐!我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的手即刻缩回来,同时也认出是我,正要发怒的他马上变得不自然起来:“嗯……没想到在这里碰上你。我家里还好吧?嗯,你怎么也出来了?我今天随便逛逛,真是巧,那……有空再见!”他一口气说完,没等我回答他,便头也不回地一溜烟跑了,留下一脸吃惊的我。回来后,我才慢慢反应过来,乐乐该是走上歪路了,要是两位老人知道,该是对他非常失望吧?老人知道不知道呢?我无从寻求答案,也不想为这事打电话回去惊动父母,这事便这样搁置下来,直到有一天又一次见到他。

    这次是他主动找到我,这次看起来没有那么慌张了:“上次看你在那里搭车,估计你住在这附近,今天过来转转,还真让我碰上了。”

    这话说得让人一听就知道是编好的话,于是我装作不在意地说:“哦,这里也挺好找。”

    我把他让进家来,给他沏好茶,坐定后我才发现他的头发蓬松,衣领看起来有段时间没有清洗过,整张脸也有明显的疲惫的痕迹,他像是一直在琢磨着要跟我说的话,不知道要怎么跟我开口,憋了好久才说句:“你这儿挺好,不像我那儿,不是人呆的地方。”大概是因为有太长时间没见的缘故,我也觉得坐在我前面的是个陌生人,我开始后悔为什么把他带进家门来。但是不管怎样,我想听听他来找我所为何事。

    “你肯定奇怪我为什么变成今天这个样子,让我慢慢跟你说吧。中学毕业后我就没再上学了,”他自己在身上摸出了支皱皱的烟,点燃,缓慢地,以叙述性的语调开始跟我说起他的故事来,“出来这里后,我先是在制衣厂上班,学的是车工,后来我也慢慢做到了组长,那阵子可威风了,一组的人都要听我的,我那组的工人每次完成的工作都是最快最好的,大家拿的钱都比别的组多。可他妈就是那经理的侄子,狗仗人势,他那组进度不够我们快,就想方设法去经理那里打小报告,说我们这里有有问题,那里做得不好。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找了个机会揍了他一顿。呵!那顿揍的,够他几年受的了!”

    他狠狠地把烟掐灭,好像很是出气的样子,深深地呼了口气。我又拿了支烟递给他,继续听他的讲述,“不过气是出了,打完架后被派出所拉去关了几天放出来了。”

    看着我睁大的眼睛,他手一挥,大无畏的样子:“没事,他们不敢拿我怎么样,我还有好多兄弟呢。”

    “后来呢?”

    “后来?没有后来了。出来以后就不知道做什么好了,你以为那些工厂是人呆的地方?每天加班拿那么点工资不够自己用的,一天工作时间十二小时,吃饭半个小时,还受他妈的气!我早就不想做了!”

    我看他气愤的样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脑海里浮现出前几天的事来,正想问他,他好象猜到我会问这个,他自己已经开口继续讲下去了:“你肯定想问我现在怎么做这个了,”他做了个摸的动作,“有碗饭吃,谁愿意做这个,风险大,而且现在人都精明得很,我们也不容易啊!”

    听了他这样的逻辑,我有点想笑,又有点无奈,我想起他父母慈祥的脸庞,和眼前这个愤世的青年,实在是无法联系在一起,我又问他:“那你知道你父母亲现在怎么样吗?”

    一听我问这个,他的表情马上沉下来:“我已经有四五年没有和家里联系了,父母亲早就把我放弃了。我上初中那会儿就经常和他们吵架,他们已经不认我这个儿子了。我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是死是活。”

    听到他说这话,我差点没打他一个耳光!我真是替他父母感到难受,我愤愤地说:“他们有你这个儿子有多难受,你就不知道替他们考虑一下?”

    “考虑?谁为我考虑?我这么多年在外奔波,吃了这么多苦,有谁同情过一下我?”

    我无语。这个问题不只在他家出现过,全世界每个家庭或多或少都存在过,但是如果不互相体谅,互相理解的话,就会成为两代人心中的结,永远也解不开。

    但是现在我不想和他争论这个问题。于是我回答他:“你比我更成熟,应该由自己来把握方向啊,没有任何人可以帮助你自己来决定什么。”我不知道他听懂了多少。我看见他把头低了下去,沉默了一会儿,他忽地站了起来,说:“今天就想来看看你,邻居一场。小时候我还叫你妹妹的。没别的,我先走了。下次有机会再见吧。”

    “等等!”我叫住了正要往外走的乐乐,“你还是回去看看老人家吧,他们年纪大了,只有你一个儿子,把你抚养大都不容易。我比你年纪小,本来应该叫你哥哥,我可能劝不了你什么,但是回去看看吧……”

    我还想再说下去,可是看到他的眼眶里已经有了泪花,我便止住。

    本来我该再花些笔墨说说他的事情,但是很快便传来消息,乐乐的父亲去世了。去世前一直叫着乐乐的名字,不肯安息。乐乐没有回去给老人送终,他走了之后我也没再见过他。街坊邻居都替两位老人难过伤心。我不知道乐乐听到这个消息会怎么样,但是我敢肯定的是他之后的心里再不会安宁。

    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秋末冬初的时候,深秋的风吹来阵阵寒意。我穿着长长的风衣,戴了帽子,把头缩进大衣里,经过一家超市门口的时候,听到里面一阵喧哗,我不由得抬头望了望,看见乐乐正被四五个保安押着从里面推推搡搡地出来,一辆警车呼啸而来,两个警察很快把他扭送进车子,一眨眼功夫又呼啸而去。从围观人的谈论中我知道了事情的原由:乐乐偷了顾客的钱包被电子监控器拍到,保安很快把他抓住并报了警。

    我慢慢地离开了人群,我不知道该想什么,该做什么。天气好象越来越冷,我裹紧衣服,走进风里。

    在电话里听父母亲说隔壁的院子已经卖给了别人,买主是一家三口。院子门不再紧闭,再不见老人的踪影,经常还能听到里面的欢声笑语。我打电话给三弟弟,他听了后也都沉默不语。 (作者:钟梅玉)

来源:东坑周报 编辑:东坑广电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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