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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趁 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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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人的赶集，南方人的趁墟，都是那么一回事儿。现在各个镇都有市场，天天开放摆卖，因此日日都是当圩。然而在20世纪四五十年代，墟日是有固定日子的，譬如常平是逢一、四、七，也就是说，凡一号四号或者七号，都是常平的墟日，只有在这几天才能够在常平进行买卖交易，推销农副产品，其它地方，则在另外的日子进行。
坑美人自古以来都是以种菜卖菜为生，种出来的莱，一般都是到常平、橫沥去卖。然而过去，坑美去常平或者横沥都是无路可行，因为三者之间都是一片汪洋，没有旱路。要去常平或者横沥卖菜，只能走水路，如果买一只小船去卖自己的菜，根本不划算，于是有人就看准了这个商机，买回一条较大的帆船，作为卖菜人的交通工具。
一九五三年的某天，日历上显示着三号，是横沥的墟日，一大早，村内靠摆长渡为生的两位兄弟船主，已把渡船泊在岸边，搭好船篷，在船舱内铺上草席，准备接客。他们的工作是把卖菜人送到横沥，等他们卖完菜后再送回来，以此来赚取一些运费。大概八点钟左右，一担担新鲜蔬菜，已在卖菜人的肩上向岸边停泊的整装待发的两条兄弟木船款款而来。坑美人的菜，不用草扎，不用绳捆，一手手的蔬菜，全部都是由一棵棵的蔬菜编织而成，结实，好看，是一件漂亮的手工艺术品，在市场很是讨人中意。卖菜人经过跳板，登上木船，放下菜担，走入船舱。渡船不大，大概只能装二十担菜，二十个人。连人带菜，来回的运费是两毫钱。我是跟妈妈一起去卖菜，顺便去橫沥玩一下的，船主见我人小，占不了多少地方，对我也就免了费，所以我和妈妈两人一担菜也是两毫钱。
人到齐后，开船了，只见船主把跳板拉上船，拔起竹篙，用力往岸边一点，船便离了岸，慢慢向河心驶去，到了河中心，扯起风帆，船便顺风顺水，向往橫沥前进。船舱内的人大都是一早起身，拔菜，洗菜，做了几个钟头的工作，已经很累了，这时候放下担子，一身轻松，坐在草席上，紧闭双眼，在那里养神，休息，没有人讲话，只听见竹篙的落水声和船头的水花声。我伏在船沿上，从船篷下的空隙向岸边望去，只见岸边的果园、稻田都慢慢地往后移动，水中一群蓝刀（一种鱼的名称），在一条比较大的蓝刀的带领下，紧贴船边，跟住木船，不紧不慢地游着，我悄悄地拿起一小块木板，向鱼群用力掷去，鱼群霎时变得无影无踪，但过了一会，这鱼群又浮出水面，照样紧贴船边，和船一起向橫沥游去。这时突然一只鸟从空中垂直落下，“啪”的一声钻入水中，我惊吓之余，又见鸟儿从水中钻出，展翅飞上天空，口内含着一条白花花的蓝刀，向橫沥飞去。大概是船舱内的人被刚才的声音惊醒，他们抹抹眼睛，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把所见的情形绘声绘色地讲了一遍，他们都说我大惊小怪，无见过大蛇屙尿，讲完又呼呼睡去。大概一个钟头以后，船已到横沥新海口，这是横沥的一个小码头，船来船往，装货的、卸货的，很是热闹。船主泊好船，把跳板搭在岸上，人们便担起菜担，沿跳板慢慢下船。我跟在母亲的后面，抓紧母亲的衫尾，小心翼翼地下了船，过了半仙山，到达新埠旧墟摆卖。
客人走后，船主这时才拉起跳板，用河水洗了一下脸，他也太累了，倒在舱内的草席上呼呼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岸上的喊声惊醒了睡梦中的船主，原来是卖菜的人陆续回来了。船主放下跳板，人们沿跳板很快上了渡船，放下担子，走入船舱，坐在草席上。回忆起在街中卖菜时所见的种种趣亊，我很高兴，仓內的人也很高兴，他们卖完了菜，衣袋内装着卖菜得来的他们的血汗钱，用手摸了一摸，确定这血汗钱仍在袋中，没有丢失，一天的劳累也不见了，不觉得眼困了，他们有说有笑，各自讲述着一天来的奇闻趣事，整个船舱内充满了笑声。
船慢慢地前进着，越过稻田，越过果园，转过企山围，到了猴王庙，突然岸上传来一片欢呼声。我钻出船舱，只见前边岸上一大群小孩子欢呼雀跃，高声喊叫，从龙船亭一直向河岸奔来，双手挥舞着，迎接这两条在他们眼中似乎是从南洋归来的渡轮一般的木船。这些都是卖菜人的孩子，他们已在此等候多时，人群中有我的小弟小妺，他们的眼睛都向企山围这边望着，昐望着等候着他们的父母归来，他们来的时间太早，等的时间太长了，当他们一看见转过企山围的帆影，便欢呼雀跃起来，大喊大叫着，跳着，为什么这么高兴？因为他们知道，他们的父母必定在卖完菜的寮步簊（坑美人特制的装菜工具）底，装着买回给他们吃的东西。这些多数是一毫几分的荞头、咸酸菜或者几个马蹄，虽然不是很多，但是他们太高兴了，有个别孩子特别叫妈妈买一串豆腐丸回来，现正焦急地等妈妈，看她买回来没有。为了这一小串香喷喷的豆腐丸，他已经流了太多的口水了。
在欢呼声中，两条木帆船一前一后相继靠了岸，跳板还来不及放稳，孩子们已走上船来，动手检查他们父母的寮歩簊，笑着、跳着、吃着，船上乐翻了天。一会，卖菜人担起寮歩簊，他们的孩子紧跟身后，手拉着父母的衣背，嘴里含着父母为他们买回的糖果、荞头、话梅，兴高釆烈，各自往回家的路上走去。（文/李仲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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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源：《东坑》报 编辑：李晓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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