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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黄麻岭到桥沥
阳光东坑  http://dk.sun0769.com/   2020-06-03 11:53
    2001年春天,我离开故乡南充,选择南下,去广东的东莞,很陌生的地方。那里有我同村的伙伴,她写信告诉我,在老家找不到工作,可以到这边来,这边有很多工厂招工。她在东莞大朗,我将这个地址紧紧放在我的衣服口袋里,捏着,怕它丢失。这张微小的纸条,这个地名,它像一束微暗的光照亮我这趟未知的旅程。多少年后,我依然记得,过道里,硬座位底下都挤着人,躺着人,他们和我一样,来南方打工。坐在车上,在斑驳的光点与列车车轮磕碰铁轨的哐当声里,我不断地在告诉自己,终于远行了,哦,终于出远门了!窗外,星月交辉是和谐的,旷野迷胧是静美的,而我的心情更为凄迷,我不知道我的未来在哪里,我蜷缩在列车的硬座上,忧伤、困倦、乏力、不知所措……多年后,想起这次远行,我抑止不住伤感,泪水流下来。我的邻座及对面是几个在广东番禺打工多年的年轻人,他们唱着陈星的《流浪歌》。我想起流浪这个词,想起这个词背后的故事与心酸,我没想过会跟这个词有如此贴近的关系,窗外是漆黑的夜,旷里的星星,月亮,城市的灯火。

    现实没有我想象那样的美好,2001年,我在生病、失业、被骗、找工中度过。失业的日子,我坐在出租房,打开昏暗的灯,阅读着从工业区地摊买来的杂志,有关在异乡打工的生活与故事,它们伴随着我度过失落而孤寂的夜。大朗高英的铁皮房是我在东莞的第一站,同村好友,在不远处的五金厂打工,她帮我租好了房子。每次找工作回来,我会在莞樟路下车,穿过高英市场,去旧书摊买上几本杂志,一块钱或者两块钱一本,《嘉应文学》《侨乡文艺》《江门文艺》等。我与文中的故事有着太多相同的境遇,那些文字引起了我的共鸣。在那些孤独而灰暗的日子,只有书籍才能安慰内心的荒凉与孤寂,失业的日子里,我的内心惶惑而迷茫,不知道该做什么?又能够在这个开放的城市做什么?日子阴冷而漫长,对自己的前途无法把握,心里一片荒凉。杂志上经常刊登一些打工者靠写作改变命运的励志故事,这些故事让我在幽暗的日子找到一丝光亮,让我有了一种来自内心巨大的勇气,我提起笔模仿杂志上的诗歌写下一些或长或短的句子,写自己思念远方的故乡,写自己找工的迷茫,写友情,写找工时的艰辛。在两个月里,我写了四十几首诗歌,我没想过自己会写诗歌,打工杂志上的诗歌给我打开了一扇窗口,我觉得自己也能写诗,写表达自己生活的句子。

    我把我写的思乡的诗歌抄下来,投出去。我居无定所,没有固定工作,一些认识的朋友帮我投给报社与杂志,写上他们的地址,回信让他们转交给我。我的第一首诗歌发表在东莞大岭山镇的《大岭山》报,诗很短,名字叫《荷》,“与风缠在一起的荷∕梦一样美丽∕叹息如风∕站在夏天的中央∕星星点点∕布满回忆的池塘∕在千里之外的故乡//每天∕我漫步在记忆的池塘∕乡愁的中央 居然是∕站立的荷∕飘出淡淡的清香”。这首诗的责编是作家黄运生,短短七十几个字,它的发表给我带来极大的鼓励。找工之余,我不断阅读、写作。提笔写自己的生活。下班后,我沉湎于消逝的事物,描述有过的易碎的感情,在回忆与写作中,我满怀着虚无的痛苦和可能的想象。

    从沿河路过铁桥便到了黄麻岭市场。那里有服装店、菜市场、旧书摊、报刊亭,我常去那里购买旧杂志,向左拐是美润糖水店,我租住在美宜佳上面的四楼,一个本地房东,房间靠凤凰大道,朝向路边的窗户,对面是银湖公园(现改名为凤凰公园)与黄麻岭办事处。黄昏,我会去银湖公园小坐一会儿,小桥,池塘,弯曲的小径,荔枝林。银湖公园背后有一块地方还没开发,我坐在亭里看一会儿书,回到出租房,写在这里的生活。有时我会沿着凤凰大道过旭东学校、勤生磁带厂去初坑。后来我转厂去了初坑的五金厂,租住在黄麻岭。我写过一本《黄麻岭》的诗集,我对那个地方有着深深的记忆,如今隔一段时间,我会去黄麻岭走走,一个人,只是走走,想想往事与朋友。黄麻岭收藏了我数年的时光,我工作的工厂在一场大火中烧成灰烬了,我买过东西的源长商店十几年了还开着,我不止一次在诗歌中提到它,在黄麻岭的几年,我每一年都写一首《黄麻岭》的诗歌,五年五首同题诗,它们见证了我在黄麻岭的时光。

    2001年,我在工厂订的报纸上看到《东莞日报》的一则征文,我写了两首有关井冈山的竹与山道的诗歌寄过去,这两首诗歌后来发表在《东莞日报》上。2002年,我在初坑村的一个五金厂上班,收到《东莞日报》的通知,我那两首诗获奖了。我人生第一次因写作获奖。第一首诗发表后,我投了很多稿,都石沉大海,再次,我有了些许自信。

    我坐车去东莞市领奖,来东莞,第一次去市里,转了很多路,终于找到领奖的地方,由于胆小,不敢进去,在附近来回走动,烦闷不安。那次,我认识了东莞的诗人方舟、彭争武,两位湖南诗人,这么多年来,两位兄长一直照顾着。前段时间,碰到彭争武大哥,说起那次领奖的经过,还历历在目。两位兄长不断地鼓励我写作,我把我写的诗歌投给他们,方舟大哥当时在《长安》报,彭争武大哥在交警队,后来去了《常平》报。那一年,《创业者》杂志每一期都刊发了我的诗歌,《长安》《常平》《大岭山》等报也不断发表了我的诗歌,我早期的诗歌几乎都在这几个报刊发表,它们的发表带给了我写作的信心,它们像写作路上一盏盏微暗的灯,照亮我写作之路。如果没有这些报纸的发表,我对自己的写作不知能不能坚持下去。

    2002年夏天,我的一首诗在《西江月》杂志发表,同一期还刊载了张守刚的诗。我在打工杂志上读到过张守刚的经历,于是写信给他,顺便附上几首诗,他回信给我,并把我的几首诗寄到大凉山的发星,我结识了发星,这个在写作上给我十分重要帮助的人,他的出现,影响了我以后的写作。同时,我跟诗人许强在同一期《创业者》杂志发表了诗歌,他寄《打工诗人》报给我,我认识了这份打工诗人们自己办的民刊。

    我工作开始稳定下来,我在初坑的五金厂里打工,每天工作十一个小时,有时更长,工厂不压工资,虽低却很稳定,2001年在找工与失业中度过,我十分在意这份工作。发星寄我很多书,下班时,我自己一个人封闭起来,坐在食堂里看书,写诗,一直到很晚,写作带给我巨大的兴奋,我的诗歌在打工杂志不断地发表,《嘉应文学》《侨乡文艺》等,发星寄给我的书籍与资料打开了我的视野。在方舟、彭争武、许强等人的介绍下,我认识了更多的东莞诗人,柳冬妩、陶天财、刘大程等。

    2003年,我的散文诗《打工,一个沧桑的词》获得了散文诗奖,我犹豫站要不要请假去益阳,经历了2001年找工作的艰辛,我怕请假会让自己失去工作。张守刚从中山来东莞,他从东莞市区柳冬妩那里过东坑来看我,他准备回重庆老家,他鼓励我去湖南,说三四天,工厂应该会批假。同时我参加《东莞日报》的一个征文获了奖,参加东坑镇的一个征文也获了奖,东坑电视台拍摄了一个新闻报道了我,工厂批了我的假。那一年,我学会了上网,在工厂附近的电脑培训学校学习打字。我在网上找到了海平面诗歌论坛,一个东莞诗人的论坛,大部分东莞诗人都活跃在这个论坛。大家在论坛交流、贴诗,真诚对作品提出看法,建议。这种网上沙龙式的交流让东莞诗人成长十分迅速,让东莞的诗歌成为东莞文学创作最活跃的部分,直到现在,我们都常常聊起在海平面诗歌论坛交流的日子。那一年,我的创作热情高涨。在工厂的合格纸上写诗,在工作时短暂的空隙写诗,我被一种巨大的情绪折磨着,有太多的感受想要写出来,《人行天桥》便是在这样的状态中完成的。我把这首诗的想法写在细纸片上,我害怕老板看见,偷偷地写,像一个地下党人,我偷偷上厕所写几行,又跑到机台上操作机器。下班后,我飞快地跑到食堂或者宿舍,把一些想法记下来,一种莫名的情绪让我亢奋,我不断地写。我把大的合格纸裁成一小片一小片,放在口袋,在任何可以挤出来的时间,我拿出这些纸片写。有一次,趁候料,我在机台上写,被管理抓住,罚款五十块钱。它差不多是我两天半的工资。这首诗写完了,我把那些纸片按顺序夹起来,它们是我的长诗《人行天桥》的雏形。之后,我又开始写《完整的黑暗》。

    2005年,我将自己写了一年多的关于黄麻岭的诗歌收集整理起来,大约三十来首诗,我寄给了《诗刊》。8月份,我接到李小雨老师的电话,她告诉我,让我去参加“青春诗会”,并让我再寄一些诗歌给她。我十分兴奋,把这个消息告诉给东莞的诗人方舟大哥与何超群老师,他们为我争取了些许补贴。同年,东莞文化局有一个资助出书的项目,何超群老师推荐我申报,我当时在写作黄麻岭系列的诗歌,还没有完成。我写了有十多万字的散文,我告诉何超群老师,说我想申报一本散文集,书名叫《夜晚的深度》。在何老师的极力推荐下,我的第一本书顺利出版了,是东莞文化艺术丛书第一辑里的一本。

    2006年,请假太多,我离开了工作五年多的东坑,也离开了黄麻岭,去了樟木头,我开始有计划地写作,收集有关女工方面的资料。2007年我离开樟木头,来到了常平桥沥。第一次来桥沥,对我来说已十分熟悉。这个地方曾聚集了很多打工诗人,许强、刘大程、熊建军等,在这个小小的村庄,诞生了打工诗歌最重要的两份民刊,《打工诗人》与《行吟诗人》,我来到桥沥,常常会想起这两份民刊及在这里打工的诗人朋友。

    刚到桥沥,还没有适应过来,我还停留在黄麻岭的生活中,不由自主便把这里跟黄麻岭作比较,觉得没有那里好。我想在诗歌中写在这里的感觉,内心总是排斥着桥沥的一切。在桥沥,我写了大约两三个月的散文,写得很缓慢。几个月后,我慢慢地适应了桥沥,写下了诗歌《在桥沥》。我对这个村庄开始熟悉,它的道路、村落、工厂、池塘、树木、市场、邮局、公园等等。我居住在桥沥北门村,一个很冷清的地方,黄昏,我会从北门路穿过桥沥市场,沿村落过一个小池塘,经一片低矮的出租房去桥沥南门村,那里遍布工厂,很繁华。我顺着南门路走,一直到路尽头还没有开发的地方,大约要二十分钟。往黄江方向到万科城,到利达手袋厂,那里是《行吟诗人》报诞生的地方。在这个村庄里,有很多像我这样的打工者在这呆过,他们热爱文学,对文学有着梦想,他们从微薄的工资里挤出一些来印刷着自己的诗歌,向外界传递打工群体的现状与声音,这些在机台上写出来的诗歌,成为时代的风景,这些还沾着汗水与油腻味的诗句,饱含着一个个打工者的美梦。

    我把在桥沥写的散文投给《人民文学》,后来,这些散文获奖了,引起了许多媒体的关注、报道及电视台的采访。2007年5月,首届荷花文学奖评奖,我写的《黄麻岭》系列诗歌获了首届荷花文学奖的诗歌奖。外界对我的关注越来越多,我自己却越来越胆怯,我有太多的计划要写,有关女工的诗歌,有关玫瑰庄园的诗歌。从2006年起,我开始调查女工,我还没有动笔。这么多年,在东莞这座城市,无数个如同我一样的外来者来到这里寻梦,他们怀着对未来的美好想象来到这里,在工业区的流水线上,在商场,在工地……寻找自己的梦想。这么多年,在诗歌中,我一直写着梦,一个外来工眺望的梦,是工资高一点,是家人团聚,是能够在这座城市里安居乐业。我从遥远的四川来到这里,刚来东莞时,只是为了找一份工作,一直到后来的文学梦。

    2007年底,我幸运地当选了这座城市的第一个农民工省人大代表,我有更多的机会接触这座城市各个阶层的人群,有来这座城市寻梦成功者,在寻梦路上的奔跑者,一些失落者……我将自己的视野投向了更广阔的人群。

    2008年,我的诗集《在桥沥》定稿。2009年,诗集出版。因出版社的原因,诗集名改了,但在我心中,它永远没有改变,那里的北门,南门,常虎高速,电子厂,祠堂,池塘……如此清晰地印在我的记忆中。无数次,我穿过常黄路去桥沥公园,去万科城,去南门……桥沥已在我生命深处扎根。

    《黄麻岭》给予了我成长的滋养,《在桥沥》,我渐渐地成熟,诗歌中,或者自己,又或者……(文 / 郑小琼)
来源:《东坑》报 编辑:李晓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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