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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地的梦想
阳光东坑  http://dk.sun0769.com/   2020-01-02 11:14
    一个城市的管理者和建设者,也会有农业的理想。民国年间的南京特别市长刘纪文,就是一个对土地寄予了希望的游子。

    刘纪文的家乡上车岗村与塔岗几乎没有空间的距离,它们在二十世纪初叶的广袤田野里牵手而行。然而,上车岗与塔岗却分属两个镇的土地,在行政建制上,它们之间可以深深地划一条楚河汉界。

    不过,在东莞这片土地上,再深再险的天堑也无法阻挡住刘纪文的脚步。这个国民政府的南京特别市市长、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他回乡祭祖的消息早已让东莞县政府忙碌开了,迎接贵人的大红官轿,超越了东莞所有新娘的吉祥和喜庆,人群绵延数里,锣鼓震天。

    刘纪文离开家乡的时候,用得上唐朝诗人贺知章《回乡偶书》中的那个词:少小。这个风流倜傥的青年才俊,意气风发地回到家乡的时候,贺知章的诗成了千年之后一个民国人物的人生写照。由于历史遥远,时光漫漶,无法从竖版的繁体汉字中找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的乡村细节,但我仍然在坑美的土地上看到了刘纪文的脚印。

    刘纪文跨过上车岗的田塍踏上坑美的土地时,他已脱下官场上铮亮的皮鞋,换上了用粤语乡音缝制的布鞋。在乡村松软的土地上,布鞋是让一个高官舒适和合脚的唯一选择。刘纪文心情很好,他经常摒退随从,独自走在空旷的田野里。1931年的重阳,南粤的太阳威热不减,故乡的田野里,稻菽金黄。刘纪文站在任何一个地方,都可以将田园风光收入眼底。这个上车岗村的游子,少年离家,出国留学,不仅收获了绝色美人宋美龄的爱慕之情,而且在政治的大海中遨游畅通,人生风光,前途无阻。

    一个长期在海外和城市的高楼大厦中生活的有为青年,故乡的因缘并没有因为时光的阻隔而割裂,对城市建设颇有研究和抱负的首善之都的市长,乡村的情感始终是他人生中一个永远解不开的情结。在故乡的平原上,泥土的气息让他沉浸,清脆的蝉鸣让他驻足,夜晚的虫鸣和萤火让他的城市理想一片绿色。然而,当他停止粤语交流,让西方的机器和科技以及中国大都市建设和治理抱负回归心中的时候,他对乡土上的一切又产生了深深的遗憾。

    一望无际的平原,无法掩盖民国年间中国农村凋蔽的真实面目。刘纪文眼中的故乡,稻菽的芳香并没有成为土地的主流,鱼塘、果树和所有人类赖以为生的庄稼,都掩映在疯长的荒草中。原始的农具和传统的耕作方式,让乡村的鸡犬之声披上了落后的原色。刘纪文驻足在故乡田野里的时候,书生意气在他的心中激荡,那些城市建设的经验描绘了一副现代农业的蓝图,在他的心中时隐时现。对现代化的渴望,始终是一个接受过西方教育的城市管理者的追求。由于籍贯和血缘的原因,刘纪文对故乡的期望和想象免不了注入理想的色彩,赋予草木以机器和工业的内涵。

    1931年的东坑、横沥,上车岗和塔岗这两个自然形成的村庄,刘纪文脚下的每一个地方,都是民国时代这个地方的制高点。果树的身材和荒草蔓延的姿式,阻碍了刘纪文的视野,这是时代的局限和历史的宿命。刘纪文故乡的农业蓝图只隐藏在个人的胸中,无法成为时代的现实。

    这几个自然村由于距离太近,唇齿相依,历史上算经融为一样,某个阶段的公开,也只是形式的篱笆,所有的家禽,依然可以自由地穿行。

    我来到刘纪文家乡的时候,东坑和横沥的大地上,早已消失了官轿的影子,公路四通八达,汽车流水一般穿行,从东坑通往横沥上车岗的路口边,立起了一座农业园的牌楼。“农业园”,是读书人眼中最简单朴实的三个常用汉字,但在刘纪文那个时代,却是一种神话般的梦想。刘纪文胸中关于农业的蓝图,只不过是他对乡土的一种朴素感情,是一个城市管理者关于草木稼穑的乡愁。

    这座以“东坑”冠名的农业园,和1931年没有任何关联,和刘纪文的故乡情感似乎也毫无逻辑因果,它完全是一个新时代的产物,是物质文明发展的必然成果。在我迁居东莞的二十一年里,曾多次来过东坑和横沥,并在上车岗和坑美的土地上匆匆走过。我见证了一片杂乱的农田在资本的进入之后成为现代化农业园的过程。时光在刘纪文八十多年前留恋过的土地上缓慢走过,河流一样,用瀑布的形式峰回路转。我在四年的农业园创业史上找到了一些有力的数据,这些阿拉伯数字和汉字,共同组成了一副现代农业的图画:

    这个占地4500亩,投资1.6亿元的农业园,在四年的时光中,用发展高新农业,保护生态环境,打造休闲生活,融合文化创意的业绩,获得了“省级现代农业园区”和“全国休闲农业与乡村旅游示范点”的荣誉。

    刘纪文在上车岗和坑美交界的乡野里昼听蝉鸣夜观萤火的时候,正是他离开南京上任广州市长的空隙。一省之内,广州市长刘纪文有了更多的时间和方便来关注故乡的土地。那条流经故乡大地的寒溪河,自古就是东坑、横沥大地的血脉。但是,一条野性的河流,从来就没有在大地上温顺过。寒溪河的泛滥在刘纪文的笔下呈现过恐怖的描述。

    土地与水的关系,如同人体与血的依存,那是一个无法分割的整体。我是从另一个世纪的土地上走过的人,中学课本上将土地与水的关系提升到了“宪法”的高度,农业的八字宪法中,土地与水坐了第一和第三把交椅的重要位置。所以,当我从农业园里一次次走过的时候,我总想寻找八十年前的南京市长刘纪文的脚印,找到他曾经抚摸过的几棵荔枝树。

    我脚下的这片土地,在上个世纪三十年代与寒溪河构成了激烈的对抗关系,羸弱的庄稼,在猛兽一般的洪水面前不堪一击,百姓的苦难,如同那浑浊东流的河水,望不到尽头。

    人类从来不会在自然灾难面前束手就擒,有着抗英抗日传统的东莞人,更不会在水患面前俯首称臣。民国年间的往事,我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后的《东莞市志》中找到了一些简略的记载:“寒溪和潼湖是东江南岸两大洪泛区,自修筑江堤以后,汛期受东江水顶托,围内积水不能自排,形成了面积辽阔的两个东江涝区。对寒溪涝区治理,民国17年(1928年)广东治河会曾拟就防潦计划。民国21年有省治河委员会、财政厅及东莞明伦堂借款兴建寒溪水闸工程。至民国24年主体工程建成,水闸两孔总净宽15米,并筑堤800米,保护56个乡村、81000余亩农田。”

    农业园太现代了,颂歌中可能不会有人记得起民国年间的往事。但是,刘纪文记住了,并把这段经历写成了锦绣文章。刘纪文用《东莞寒溪水闸记》为后人还原了1935年的乡村风光和游子乡愁:

    东莞青鹤湾之水,自寒溪以上,其地率低于江岸,东江水涨,田亩皆沦为泽国,被害面积达八万一千余亩,为民患害久矣!民国十六年,乡人请于广东治河处,审度地势,议建闸于寒溪以御之,惟以费巨莫由集而罢。二十年,乡长邓朝宗等复审前请,仍以款绌不行。二十一年,军长香公翰屏主中区绥靖事,轸念民瘼,锐意修举,复咨与农学院邓君植仪,以为建闸利大,不宜以费阻。先召各乡董会议由地方任筹工费五万元,复商于明伦堂县绅贷款四万元,广东治河委员会贷款八万元,议闸成由田壤陂池之受利者,递年摊还。于是有筹建寒溪水闸委员会之设。鸠工庀材,克日工作。既而香公去职,委员范公德星来继,会工事过半而款不敷,固与县人李军长杨敬,请于总司令陈公,商请财政厅贷款五万元继之,阅事卅月而闸成,计费二十二万元,亘溪树防,屹若高墉,宣导以时,出土于水,复还民有。昔之横流,化为甘壤,粳泰稻粱之利,不可胜算,农民豫悦,讴歌垅畔,来庆功成。昏垫之虐,切于肌肤,而民惧非常,不克自谋。赖贤长官协力谋虑,夺水凶门,卒底于成。昔西门起邺,郑国行秦,皆顺水性。兹障洪流,盖惠保之政所尤急也,爰纪工用,以谂来者,保奠厥绪,视兹刻石。重其役者:中区绥靖公署为张参谋长国元、叶参谋长敏予、李参谋长郁予、陈参谋长仲英、黄处长维玉,广东治河委员会为黄科长谦益、陈主任白宣、柯总工程师维廉,东莞县政府为陈局长云峰,明伦堂委员为陈君达材、李君枚叔,乡代表为刘君日辉、邓君朝宗、叶君兆春等,例得备书。

    中华民国二十四年五月筹建寒溪水闸委员会立石  刘纪文书

    农业园,是建立在土地上的美丽风景。然而,土地的历史,却充满了曲折坎坷,如果不是这篇埋没在时光深处的《东莞寒溪水闸记》,后人一定以为寒溪河畔自古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农业园,乃至寒溪河畔的广袤土地,都应该在稻香丰年里记住自己的来路和经历。

    刘纪文撰写的《东莞寒溪水闸记》,篇幅简短,却毫无遗漏地将兴建寒溪河水闸的出力之人记录在案。众多的民国人物,都和刘纪文一起消失在了时光里,后人再也无法在土地上看到他们的影子,在寒溪河畔寻到他们的脚印。

    我是一个二十世纪的迁徙者,我从遥远的赣西北来到岭南的时候,刘纪文、寒溪河水闸,都已经成为了历史。我与农业园的缘分,与籍贯、经历、地域均无关系,它源于上个世纪中叶我父亲的一个命名,我这个以农业、乡村和农民期盼为实质的乡土名字,可能是我一生的谶言和宿命。农业园已经与我的工作完全失去了关系,但凭着我名字中农业与丰收的内涵,我的脚步一次次地走进了寒溪河畔,在东坑与横沥交汇的土地上流连,寻找到刘纪文的足迹,而且有幸见到一座现代化的农业园由蓝图成为现实的过程。

    在刘纪文的指引下,我的脚步穿过上车岗和坑美、塔岗、新门楼、寮边头、井美、凤大等村庄,我在离农业园一箭之远的桥头镇找到了邓植仪。这个在《东莞寒溪水闸记》中出场,被知名作家詹文格称为“泥土上的歌者”的农业巨人,与刘纪文同一个时代,他的祖居地,与当今的农业园土地相连,连缓慢的蚯蚓,都可以在春天的惊雷中一夕到达。邓植仪从小接受父辈“以农立国,农为根本”的观念影响,灾难深重的旧中国,他目睹了中国农民“自耕不能自食,自织不能自衣,缺乏科学文化知识,贫穷饥饿,苦不堪言,农村经济濒临破产”的现状,他日后科技兴国的抱负和远渡重洋,先后在美国加利福尼亚州立大学,威斯康星大学攻读土壤学位,然后回国创建广东土壤调查所和当时国内唯一培养土壤学科研究生的中山大学研究院土壤学部的经历,在故乡的土地上奠基。

    这个被誉为中国近代土壤学先驱的杰出农业教育家,他的身影出现在故乡寒溪河水闸工地上,是必然的逻辑,可惜历史粗心大意,竟然遗忘了这些血肉一般丰满鲜活的细节,连《邓植仪——泥土上的歌者》一书中,都没有寒溪河畔的蛛丝马迹。

    那天晚上,我在农业园中散步,滩美湖在白天风姿绰约,晚上却披上了面纱。滩美湖是农业园的眼睛,在这双美目的顾盼下,每一寸土地都鲜活生动起来了。土地不再与贫瘠荒芜关联,与土地这个名字密切相关的,都是一些香甜的汉字:石斛、莲雾、葡萄、火龙果、香蕉、花卉、蘑菇。桉树那边,可以影影绰绰看到民国南京市长刘纪文的故居。我们看到了刘纪文,但刘纪文却看不到我们。这个1956年病逝于台湾的东莞人,八十年前他回乡展望土地时的身影,如今化成了一株桉树立在农业园的旁边。其实,民国年间,刘纪文就是南京城里最美的草木,刘纪文的倜傥英姿,外人看到了他的肉体,只有宋美龄看到了他的骨头和精神,那是爱情的风花雪月,后来鹊巢鸠占的蒋介石无法比肩。

    农业园,打开了我记忆的闸门,开启了我一生的梦想。在深沉的怀旧情结中,我将梦想移植到了狭小的阳台上,然而,滩美湖是无法复制的,大地,浓缩在花盆中,几丛瘦弱的绿色植物,成了农业这一名词的唯一象征。

    我们这个时代,已经消灭了地主,但是,“土地”这个词,却永远保留了下来,它不会在辞典和人类的记忆中消失。东莞作家侯山河在一篇文章中写道:“庄稼的耕耘,五谷的丰收都离不开土地。这使我想起二千六百多年前春秋时代的一则故事:饥肠辘辘的晋国公子重耳,在逃亡途中向一农民讨要食物,农民见是一群五谷不分的贵族弟子,便鄙夷地给了他一块泥土。晋公子恼羞成怒,欲取鞭鞭打。随从狐偃阻止了他,说,这是上天赏赐的土地啊。重耳才转怒为喜,捧着泥土跪下叩拜苍天,带着那捧泥土驾车远去。泥土衍生出五谷而五谷滋养着人类,下至凡民上至帝王无不对泥土的感情产生感恩与敬畏。而人类赖以生存的泥土所衍生的土地、乡土、故土乃至于疆土一旦遭到人类的鄙弃、破坏、裂变甚至于掠夺,人类的灾难也就不远,暴动、战争、饥荒、瘟疫乃至于海啸地震接踵而来。故此明清以后历代帝王在北京天坛、地坛、社稷坛,要用五谷与泥土向天地供奉一场隆重而神圣的祭祀。”

    这是一种共同的认识和情感,可惜随着城镇的疯狂扩张,乡村和土地不断萎缩和失守,即使刚刚洗脚上田的农民,也在城市错综复杂的道路上迷失了方向。最日常的泥土,离现实的生活越来越远。所以,我们只能在逼仄的阳台上怀念乡村,眺望朦胧中的农业园。

    土地,只有土地,才能还一个人的乡愁,才能实现所有人的梦想。(詹谷丰 / 文)
来源:《东坑》报 编辑:李晓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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